宋亚轩

最后一个音符本该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但宋亚轩的双手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蜂鸣，随后，世界陷入了深海般的寂静。

星城音乐学院最大的演奏厅里，八百名观众屏息等待那个本该震撼人心的终章。宋亚轩能看到前排评委们期待的表情，能看到身旁小提琴手疑惑的眼神，甚至能看到母亲攥紧的双手——但他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琴键在眼前扭曲变形，乐谱上的音符像黑色的蚂蚁爬满纸面。他的手指颤抖着，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宋亚轩？"系主任李教授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隐约传来，像是从水下发出的呼唤，"你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宋亚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视线模糊了，不是因为泪水，而是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猛地站起来，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虽然他听不见，但能感受到观众因此倒吸一口气的震动。

鞠躬，逃离。宋亚轩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舞台的。记忆中的画面断断续续：化妆间里医生拿着音叉在他耳边摇晃；母亲通红的眼眶；父亲强作镇定的表情；还有那刺眼的诊断书——"突发性感音神经性耳聋，预后不确定"。

三个月后，宋亚轩蜷缩在儿时琴房改造成的卧室里，盯着墙上那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少年组冠军证书。十二岁的他站在领奖台上，笑容里满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而现在，二十三岁的宋亚轩只觉得那个笑容讽刺至极。

"亚轩，吃点东西吧。"母亲轻轻推开门，放下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前两碗原封不动地摆在书桌上，表面结了一层薄膜。

宋亚轩没有转身，只是摆了摆手。他能感受到母亲在身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药物：激素、血管扩张剂、神经营养药……还有那副价值上万的助听器，被他扔在角落积灰。戴上它，世界变成扭曲失真的噪音，比寂静更令人绝望。

手机震动起来。宋亚轩瞥了一眼，是第十七通未接来电，来自他的导师。自从退掉研究生资格后，他就切断了与音乐圈的所有联系。曾经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的他，现在连《小星星》都弹不了——听不见的音乐有什么意义？

"亚轩。"父亲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这次没有等他回应就推门而入，"我和张教授联系过了，他在滨海市的音乐培训机构需要人手。许婷也在那边，可以照顾你。"

宋亚轩终于转过身，用手语比划着："我不需要被照顾。"

"那就当换个环境。"父亲叹了口气，递过一张车票，"明天早上的高铁。你表姐会在车站接你。"

宋亚轩想拒绝，但看到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最终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