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不好了,安信侯府的裴小姐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给老夫人请安。”
元宝匆匆跑回后院,气喘吁吁地报着消息。
他这话吓得魏炀险些从榻上摔跌下去,当即把手里的话本子丢去旁边,下意识地打算翻窗出去躲清净。
不过他转念反应过来,上个月宫里派太监来将军府宣读圣旨,到底还是把他和裴家那个死丫头绑在一起,赐了婚。
想到自己后半辈子都要和裴知宁那个丫头住同一个宅院,睡同一床被褥,魏炀撇嘴打了个冷颤。
“真是阴魂不散呐!我就奇了怪了,她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改还不行么?”
“少爷…”元宝走过去,蹲跪地上服侍魏炀穿鞋。
“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我爹和兄长这会儿不在府里吧?”
眼睛滴溜溜的转,魏炀在府里被娇惯坏了,要说他有没有怕的人,除了那个整天对他死缠烂打的裴知宁以外,那就是他那个古板严肃的父亲了。
哪怕闯个小祸,都要被父亲下令实行家法的。
这两年,亏了裴知宁,魏炀没少因为在外面故意吃花酒,被绑回府里杖责。
甚至被父亲手执带有倒刺的马鞭,狠罚二十鞭,打得皮开肉绽,身上单衣常被血染红,纵是如此他依旧处处躲着裴知宁。
“没有,将军和大少爷这会儿去了校练场,怕要午后才能回府。”
得知父亲不在府里,魏炀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理好身上的衣袍,出门前还特意扶正头顶的玉冠,迈过门槛,魏炀步伐稳健地踩着清扫干净的地面,正打算去前院会一会他那马上过门的未婚妻。
抬头,远远瞧见祖母跟前的孔嬷嬷帮人带路,竟是直接把裴知宁领来他的这处小院,想到这两年的种种难堪,魏炀光是看见裴知宁娇小的身影,浑身汗毛都莫名竖起。
“我与魏小将军有些体己话要说,就不劳嬷嬷陪着过去了,丹若,这些银钱给你,陪嬷嬷去外面吃些热茶吧。”
裴知宁解了腰间的荷包,递交到丫鬟手里,笑吟吟地看一眼孔嬷嬷,言语里透着对长辈最起码的尊重。
她必须把老夫人派来的这位嬷嬷支开,不然,她今日和魏炀说的话若是提前被其他人知道,怕会坏了她的计划。
孔嬷嬷怔了怔,心想,平时那个没什么规矩的安信侯千金,今日怎得这般落落大方了。
“这哪使得,真真是折煞老奴了。”
“嬷嬷莫要推辞了,权当是我这小辈的一份心意。”裴知宁短短一句话,直接抬了对方的尊贵,那双美目紧盯孔嬷嬷脸上的表情。
见她对着自己弯身行礼告退,裴知宁嘴角微扬,转身时笑得意味深长。
“裴知宁,你到底知不知道规矩啊?婚期还有半个月呢,按理来说咱俩是不能见面的,你倒好,自己巴巴的跑过来,怎么?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人刚行至庭院中间,就听魏炀阴阳怪气的拿话噎她,裴知宁悠悠抬起眼帘,看着面前这个对她来说恍如隔世的少年。
身姿英挺,仿若修竹,那双子夜寒星般的眸子透着少年该有的倨傲不羁,他身上的藏蓝色长袍衬得他气质不凡。
难怪,那个快穿女会在攻略他的时候,对他动了所谓的真心。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话说。”
想到此刻还算鲜活的少年,在她那场长梦里变得憔悴枯槁,眼神里只有阴郁和悔恨,裴知宁心里一阵唏嘘。
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裴知宁,你又要玩什么把戏?圣上赐婚,硬是把你许配给我魏炀,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炀双手环胸,眉心轻蹙,语气里带着明显不善。
裴知宁冷凝的视线落在魏炀的身后,唇线紧绷,思忖片刻向前挪了一步,没等魏炀扯着嗓子继续喊些什么,她直接瞪他一眼,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势。
“你祖母可是派了孔嬷嬷在你院外守着的,魏小将军应该知道什么是隔墙有耳吧,今日我是明着来你府里找你的,你说若是我哭着从你这院子里出去,你猜魏将军回来知道了,会不会重罚你?”
心性简单的少年,被她这番话激得登时气血翻涌,魏炀心里骂着蛇蝎毒妇,偏又知道这死丫头被逼急了确实什么都敢做。
“你特意过来,到底想做什么啊?裴知宁,你上辈子是不是跟我有仇啊,变着花样的坑我。”
“屏退院中所有下人,进屋说。”
皱着眉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再不情愿,魏炀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照做,摆手示意身后的贴身小厮过来,让他把院里的所有下人支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裴知宁解开身上的狐裘,跟在魏炀身后绕过屏风进了内室,无视对方眼底的不悦,她直接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退…婚?我没听错吧?
魏炀眼底闪过一丝怔愣,他有些没搞懂裴知宁的心思。
两年的各种围追堵截,一个女子不知害臊的公然翻墙、爬将军府狗洞,甚至让安信侯舍了脸面进宫请旨赐婚,结果,快成婚了她直接当面说要悔婚。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裴知宁这样糟糕的女子啊?
凭什么她说嫁就嫁,说悔婚就又悔了?
魏炀狠剜裴知宁一眼,冷嗤道:“你我的婚事,犹如箭在弦上,天子亲自下旨所赐,难不成,抗旨这种诛九族的大罪,你要我魏家背负啊?”
“你只说,你想不想与我断了这层婚约?”
裴知宁没接他的那些话,反问一句。
“我倒是想,可两家的喜事早就昭告天下了,这时候悔婚打了天子的脸面,咱们两家的人加在一起,估计都不够刽子手砍的。”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天生的惹祸精,与自己性情八字全都犯冲。
魏炀心里偷偷嘀咕着。
裴知宁眸子微挑,她歪头打量着魏炀,眉眼间染上一点笑意,她将她独有的那枚玉牌搁放到面前的小案上。
“时间紧凑,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仔细考量,你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你差人把玉牌送回我府,见此玉牌,我去望江楼赴约与你相见。”
说裴知宁来得匆匆,她走得同样匆匆。
看着案几上的那枚玉牌,魏炀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他有种被裴知宁故意耍弄了的挫败感,伸手将其抓握在掌心,随即,狠狠丢去旁边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