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我蹲在花店雨棚上舔爪子。
沈疏白又在给那盆反季节雪柳换水,苏见青遗留的薄荷糖纸在晨风里打着旋儿,正巧落在他新织的鸢尾花纹毛衣领口。愚蠢的人类总是忽略重点——昨夜我明明把银铃兰胸针藏在了第三排蓝鸢尾花筒里,他们却在冷藏室翻找整整两小时。
「小白不见了婚纱照道具!」穿波点裙的圆脸女孩第十三次推开玻璃门,她身上有暗房定影剂的味道,是常来买矢车菊的摄影助理。
沈疏白抬头望向我栖息的棚架,晨曦穿过他无名指的镜头指环,在雪柳叶片投下齿轮状光斑。我知道他看得见,毕竟上周这男人刚用冻干小鱼干换走了我私藏的火灾现场胶片。
苏见青的绒面高跟鞋声从石板路尽头传来。她今天换了鸢尾蓝指甲油,怀里抱着的旧哈苏相机正在嗡鸣——那里面装着我的最新杰作:三十七张偷拍沈疏白深夜写花语卡的照片。
「婚礼用花改成木绣球吧。」她将咖啡杯搁在少年刚擦净的橱窗边,「婚纱照里有位神秘嘉宾要入镜。」
我弓起背伸了个懒腰,铃兰胸针在爪垫下硌出浅印。愚蠢的人类当然不知道,他们跨年夜丢失的胸针正躺在我最爱的瓦楞纸箱里,和沈父那支焦黑的蓝鸢尾作伴。
暮色染红第九朵云时,我终于大发慈悲。叼着胸针跳进工作室气窗的瞬间,婚纱照样片正在投影幕上流转——十五岁的苏见青举着相机穿越火场烟雾,七岁的沈疏白怀揣铁盒奔向镜头的画面被完美拼接。而最新拍摄的底片上,我优雅的尾巴尖正扫过婚纱裙摆。
「原来特邀嘉宾在这里。」苏见青挠着我下巴轻笑。沈疏白往我的金枪鱼碗里多添了勺蛋黄,他指尖残留的雪松香混着显影液气息,恰似那年暴雨夜将我捡回时的温度。
月光漫过暗房第五格抽屉时,我按住他们交叠的婚纱设计稿。铃兰胸针在银盐相纸上泛着冷光,映出设计稿边缘的小字:婚礼摄影助理·虎斑。
——
我端坐在烘干机顶俯视众生时,沈疏白正为婚礼请柬的字体纠结。他左手压着烫金描边信封,右手钢笔尖悬在苏见青设计的烫猫爪logo上,墨水滴落的位置恰好盖住"永浴爱河"的"浴"字。
「小白在暗房偷吃了备用胶卷!」摄影助理第N次冲进来告状。愚蠢的人类永远分不清艺术创作与零食储备的区别——那卷过期富士分明是我留给婚礼抓拍环节的惊喜道具。
苏见青踩着人字梯调整水晶吊灯,婚纱下摆扫过沈疏白刚插好的铃兰捧花。我看着她耳垂摇晃的蓝鸢尾耳钉,想起昨夜这对笨蛋在冷藏室接吻撞翻三瓶显影液的惨状。当然,最后收拾残局的还是本喵。
「用这个字体如何?」沈疏白突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扫描自二十年前实验笔记的花体字。我认出那正是沈父记录夜光蓝鸢尾绽放时刻的笔迹,墨水里掺着当年未燃尽的星火。
暴雨突至的黄昏,我策划了最完美的恶作剧。当婚礼彩排进行到交换戒指环节,我叼着沈父遗留的怀表跳上管风琴。金属表盖弹开的刹那,1999年的夜光底片在彩窗投射出奇幻光影——十五岁的苏见青与七岁的沈疏白在平行时空里为彼此戴上草编戒指。
「这是你教它的?」苏见青揪住沈疏白的银灰领带,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缝线又换了颜色,这次是婚纱拖尾的珍珠白。
我优雅踱过宾客席的椅背,尾巴扫落某位女士的矢车菊发饰。当沈疏白从西装内袋掏出小鱼干求饶时,投影幕突然亮起我珍藏的影像:他深夜偷偷练习婚礼誓词的画面,背景里我啃秃的薄荷盆栽正在控诉。
月光漫过玫瑰窗时,我发现苏见青在储物柜藏了惊喜——十二个贴着"危险品"标签的密封罐,装着从初遇到求婚期间所有暗房废液。这些混合着血泪、雨水与薄荷糖碎的化学药剂,正在发酵成最特别的婚礼香槟。
当然,他们永远不知道,真正的婚礼录像藏在我尾巴尖卷着的微型胶片里——那上面沈疏白打翻蛋糕的蠢样,足够换一年的金枪鱼特供。
愚蠢的人类终于开窍,在我的猫窝旁挂了烫金门牌:首席艺术监制·虎斑。算这两个两脚兽识相,毕竟所有爱情故事都需要最聪明的见证者。
——
当爱成为永不关闭的快门,每一次心跳都是光年之外的回声曝光。
我们在时间的暗房里冲洗爱情,直到每一帧沉默都绽放成蓝鸢尾的形状。
所有未完成的爱,都是正在显影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