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完

老式投影仪发出胶片灼烧的焦味时，真相随着雪花点在幕布上显现。

沈疏白关掉循环播放的火灾新闻，从铁盒取出泛黄的实验记录。1999年3月的钢笔字洇开在苏见青眼前：「蓝鸢尾夜光基因改造第17次失败」

"父亲是植物学家。"他抚过标本夹里的干花，"那些空底片..."

暗房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见青看清了所谓"隐形照片"的真相——二十年陈旧的显影液在相纸上析出结晶，恰好勾勒出蓝鸢尾的荧光轮廓。当年沈父痴迷于培育夜光花卉，试图用相机记录植物发光瞬间。

"火灾是显影液配方失误。"沈疏白将试剂瓶排列在工作台，"甘油与亚硫酸钠在高温下..."他的指尖停在某个标着骷髅头的瓶口，"那天我缠着要进暗房帮忙。"

苏见青抽出自己当年的记者证。泛黄的照片里，十五岁的她正在火场外调整镜头，画面角落是抱着铁盒逃出来的少年——原来他们的初遇早在白玉兰纷飞之前。

"这些年我不断重现当日场景。"沈疏白将蔫萎的蓝鸢尾浸入营养液，"以为拍到发光瞬间就能..."花朵突然在他掌心绽出微弱的蓝光，原来特殊品种需要零度以下才会显色。

跨年钟声穿透玻璃幕墙。苏见青从冷藏室取出冻存的胶卷，哈苏镜头残骸在控制屏上投射出最后影像——沈父举着发光的蓝鸢尾，背后是年幼的沈疏白在调色盘前微笑。日期显示：1999.3.20 21:07

"你父亲成功了。"她将胶片贴在少年颤抖的指间，"只是需要多等二十年。"

自毁程序的警报突然停止。展厅蓝鸢尾在零下五度的空气中渐次亮起，沈疏白终于看清苏见青锁骨处的淡青色胎记——与父亲最后影像里的发光花脉完全相同。

首展观众离场后，蓝鸢尾在零下三度完全舒展。

苏见青关掉最后盏射灯，看沈疏白在星空幕布前调整恒温器。他今夜难得穿了正装，银质铃兰胸针却依旧别在旧毛衣领口，与展厅的夜光花卉共鸣着微芒。

"第49位观众问了个有趣的问题。"她晃着留言簿走近，羊绒披肩扫过少年调试设备的手背，"为什么每张照片都藏着蓝鸢尾？"

沈疏白指尖在控制屏上停顿，三百张电子请柬同时亮起——那些发给市民的免费门票背面，印着不同角度的蓝鸢尾显微摄影。此刻中央主屏正循环播放观众合影，每个笑颜旁都浮着朵电子花瓣。

"因为..."他忽然将温控器调到-5℃，冰晶在玻璃廊桥凝结成花径，"有人二十年前就住进了花房。"

苏见青的绒面高跟鞋陷进花瓣毯。她转身要笑他学不会浪漫说辞，却撞见满室星图骤变——沈疏白启动的备用程序将全部影像投射向穹顶，每一帧都叠加着1999年的夜光底片。

银河倾泻的刹那，蓝鸢尾在脚下盛放。少年单膝触地的姿势像在修剪最珍视的花枝，掌心丝绒盒里的戒指泛着低温荧光："父亲培育的第七代永生品种。」

苏见青俯身时，珍珠耳坠扫过他颤抖的睫毛。她没有去接戒指，却从披肩内袋掏出焦黑的哈苏镜头——此刻正严丝合缝嵌入展厅主装置的空缺处。

"求婚该用这个。"她将镜头盖扣在他无名指根，金属环内侧刻着「1999.3.21-∞」

最后一班电车驶过橱窗，冰晶花径开始融化。沈疏白在逐渐暗淡的蓝光里仰头，望见苏见青锁骨处的胎记正与永生花共振发亮。那些曾灼伤他的暗房红灯，此刻都成了银河的支点。

闭展音乐响起时，他们发现虎斑猫偷走了铃兰胸针。小家伙蹲在展厅门口，面前摆着观众留下的蓝鸢尾明信片——十五岁的苏见青与七岁的沈疏白在平行时空里，正隔着火场余烬互按快门。

——

按下快门的瞬间，光就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