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宋墨…是我亲哥?”
听到纪咏告诉她的那些话,窦絮难以置信地眉头紧蹙,不知不觉间回想起前世在万佛寺宋墨询问自己年龄时的画面。
“怪不得,怪不得前世他会问我的胎记,问我的年岁。”窦絮的声音不禁颤抖,身上的斗篷滑落。
“定国公应该也知晓你的身份,所以才会收你为徒。”纪咏拎起斗篷,再次给她披上,道,“而前世应该也是知道的,只是前世你不是身在窦府,就是四处游历,还没找到机会见你,他就遇害了,而这一世你没有在窦府而是在田庄,所以才有见你的机会。”
“阿姐她知道吗?”
“她只知道宋墨有个妹妹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你。”
“我都告诉你了,选择权在你。”纪咏重重叹了口气,嘱咐她道,“但我不建议你去认他,宋墨被万皇后忌惮,随时处在危险之中,只怕到时候你也会受到牵连。”
那天,窦絮一夜没睡,她努力吸收纪咏的话,才接受了自己是宋墨亲妹妹的事实。
纪咏叩响房门,窦絮应声让他进来。
“你阿姐请我下山,好像是宋墨出了事。”
窦絮连忙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到国公府找到窦昭时,她正在熬药,面前好几个砂锅,手上扇着扇子,却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阿姐。”
窦昭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在见到窦絮那一刻眼眶湿润,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晞宁。”
窦絮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她,“会没事的,我和纪见明都会帮你们的。”
她低眸发现阿姐手上缠着纱布,“阿姐,你受伤了?”
窦昭低头看自己的伤,满不在意地抬头看她,声音颤抖急促,“我的伤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砚堂,砚堂…他中了名叫怨憎会的毒,是宋宜春…下的毒…”
“什么?!”
“待人须发全白时,便已无救,若少怨无憎,则会少些痛苦,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无怨恨。”
须发全白…他前世也中了毒…
亲父不仁不义,私藏妾室,而自己一直以来宠爱的弟弟竟与自己同父异母,还顶替了亲妹的位置,让她不知所踪,任谁都不会接受。
原本对于认亲犹豫不决的窦絮,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
“阿姐,宋墨…是我亲哥…”窦絮神情苦涩,对她说道,“纪见明后又仔细询问了住持,那女婴手臂外侧…有一处红色胎记。”
窦昭惊讶地看向她,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窦絮手臂上有胎记她当然是知道的。
“你果然还是说了。”纪咏走近,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做不到瞒着阿姐。”
凭对窦絮的了解,他早就猜到窦絮不会隐瞒下去,所以才会让她自己选择,而他只是提提建议。
窦昭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晞宁,你愿意和砚堂相认吗?”
“我们一直都是家人,就算相认,我们也还是家人,这并没有什么分别,如果兄长能因为找到我高兴起来的话,那我愿意。”窦絮其实没有理由拒绝,她确实是被抛弃的,但只是被宋宜春抛弃,宋墨与蒋夫人毫不知情,若知道又怎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她本可以从小就活在爱里,是宋宜春剥夺了属于她的爱,她该恨的人是宋宜春,哪怕这个人是自己身体上的父亲。
窦昭紧紧拥抱住窦絮,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们一直都会是家人,永远都是。”
国公府的书房内,宋墨带着陆争陆鸣还有陈嘉,正审问一个男人。
男人跪在地上,畏畏缩缩的样子,“当年国公从夫人房中抱出一个女婴让我照料,可不承想,那女婴早产体弱,没几日便早夭了。”
宋墨气愤不已,站起身,拔刀划伤他的脸,男人痛呼趴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脸。
“早夭…真是说谎话不打草稿。”窦絮走了进来,窦昭和纪咏跟在身后。
“小妹?寿姑?”
“砚堂,你给的这一刀,他不冤。”窦昭走到宋墨身边,俯视着地上的男人,面带愠色。
窦絮走到地上男人的身边蹲下来,把衣袖挽起来,露出小臂,冷声问道,“可还认识这个?”
“你…是你!”男人看到胎记,情绪激动了起来。
窦絮双眸微眯审视着他,明知故问,给他施加压力,“我是谁?”
男人反应过来,瞬间不敢说话,身体不禁颤抖,头上冒出冷汗。
“当年宋宜春把我交给你,然后你却把我卖给了人贩子,挣了不少钱吧。”窦絮拔出匕首,一刀扎穿了男人的手掌,“现在还在这里说什么早夭,不觉得可笑?”
“啊!”男人痛苦地喊叫,被捅穿的手掌颤抖不已。
纪咏走过来拿出手帕,拉起窦絮的手,帮她把手上的血迹擦掉。
宋墨见此情况,瞬间明白过来,视线落在窦絮身上,不愿离开。
“把他带下去,稍后处置。”宋墨下令道,随后陆争陆鸣还有陈嘉带着男人一同走了出去,给了他们交谈的空间。
“小妹…”
窦絮转头看向宋墨,眼中含泪,冲他露出笑容,“哥哥。”
听到这声哥哥,宋墨也红了眼眶,偏头看向窦昭,就见窦昭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才坚信这一答案。
原来舅舅早就让他见到了妹妹…
宋墨回过神来,失而复得的妹妹,原来一直在身边,他走到窦絮面前,垂在身边的手紧紧攥着,“我的妹妹…原来一直在。”
下一刻,宋墨拥抱住窦絮,泪珠从眼角滑落,“哥哥不会再让你有事。”
窦絮心中酸涩,也回抱住宋墨,强忍着泪水。
站在一旁的窦昭也不禁流下了眼泪,另一边的纪咏则静静看着兄妹二人相拥。
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早逝,家中虽有祖母却不喜他的淡漠,自己又从小被送到寺庙,所以很少感受到亲情。
虽不理解他们兄妹二人的情感,但他知道,只要窦絮高兴,自己便高兴。
随后兄妹二人来到祠堂,为蒋夫人上香,两人跪在蒲团上。
“娘,您放心吧,孩儿已经与妹妹相认。”
“娘…女儿来看您了。”窦絮望着桌上的牌位,想到自己早在把哥哥救出国公府时,就已经见过娘了,只是那时娘早已躺进了棺材,只看到了牌位摆在棺材前。
窦絮在心中默念着,“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找到解药,保佑哥哥长命百岁啊。”
宋墨并不打算把窦絮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与窦昭很默契地有着一样的想法,如今太多人盯着他们,不能牵连到窦絮,所以决定先把她的身份瞒下来,等大局稳定再公布,对于他们这个决定很是赞同。
窦絮与纪咏走出国公府,二人沉默不语,突然窦絮拉住他的手。
她抬眸看着纪咏,目光恳切,眼角挂着泪珠,“可以让我靠一会儿吗?”
纪咏看到她的眼泪,怔了一下,随后靠近她,抬手抚上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刚刚都坚强的没哭,怎么现在忍不下去了呢?”
“我觉得命运不公,当我找到自己的亲人后,却发现父亲不爱,母亲离世,兄长中毒。”窦絮攥住他胸前的衣襟,哽咽抽泣,“纪见明…我害怕,我怕我唯一的亲哥哥也会离开。”
纪咏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她,“我会想办法的,别忘了我也会医术。”
“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趁着现在伤心,一次性跟你说了吧,省得后面再伤心一次。”
这一道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从他怀中抬头,“什么事啊?”
“蒋夫人的死因应没那么简单,宋墨在着手调查了。”纪咏向她诉说前几日发生的事,“前几日,他和窦昭带着一女子来找我看病,那女子似乎是蒋夫人身边的丫鬟,如今疯疯癫癫,应是精神受了刺激,另外蒋夫人每日服用汤药后会吃甘草蜜饯,但它与治疗癃闭药方里的大戟相冲,若同服,此病不治而亡。”
窦絮垂头思考,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脏颤抖,猛地抬头看向纪咏,“宋宜春?”
“我想宋墨也猜到了。”纪咏点头认同。
府中就他的动机最大,这宋宜春竟然还做出杀害结发妻子的事,前世宋墨杀父弑弟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一世肯定会不一样,因为他有爱的妻子,有失而复得的妹妹,应该不会那么冲动了。
在去辽东的路上,马车内窦絮困得迷迷糊糊,纪咏打开刚刚属下送来的信。
他看着信上的内容,随后对窦絮出声道,“宋宜春认罪,在狱中病重身亡。”
窦絮精神了起来,眉头蹙起,“他不像是心甘情愿认罪的人,没那么简单。”
她见宋宜春不过一面,但仅仅一面就足够令她厌恶,更别说后面知道他干的那些事,他的死窦絮是无动于衷,但他刚认了罪就生病而亡,这死得实在蹊跷。
“我也是如此想的。”
“话说回来,你一定要到哪里都带着我吗?辽东那么冷,而且庆王还在那里,万一认出来我怎么办。”窦絮戴着面纱,一缕冷风掀起面纱一角,她裹紧身上毛茸茸的裘衣。
“我敢带你去,那就是有把握的。”纪咏抬手把她那裘衣上带着绒毛边的兜帽盖在她的头上,继续道,“庆王需要我这个老师,我的人他难道还敢怀疑?”
窦絮暗暗下决心,等到了辽东,这面纱和兜帽绝不能摘。
“更何况还有一场戏要给你看呢。”
她转头看向纪咏,看到了他意味不明的笑,疑惑他又有了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