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宋墨带着一半人马回京禀告陛下辽东境况,让陆争和剩下的人留下来保护窦絮与纪咏二人。
他们要去力真的事当然没有告知宋墨,窦絮以纪咏需先养伤,受不了路途颠簸为由,拖延了他们的回京时间。
宋墨则需要赶快回京,带着愿意归顺的庆王朋党面见陛下,所以便不得已先行回去,却又放心不下他们,这才把陆争和一半人手留下。
屋内,纪咏靠坐在床上,看着窦絮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哥走了?”
“嗯。”窦絮颔首,坐到他旁边,心存顾虑,“只是我哥把陆争和一些人手留了下来,若是陆争知道你我二人要去力真,肯定会给我哥传信…“
“那恰好,我们正缺少帮手。”纪咏勾起唇角,“至于你哥那里,大可以先斩后奏,等陆争传信给他,他再赶过来,事情估计就结束了。”
事已至此,窦絮也不能再顾虑太多,毕竟陛下拖不起。
几日后,纪咏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但还不能骑马,只好找来马车,窦絮与纪咏坐在马车内,他指挥车夫朝着北面力真的方向先一步前往。
陆争发现他们去的方向与京城所在相反,驾马来到马车旁,跟着马车的速度行进。
“纪大人,方向不对,这不是回京的路。”
纪咏掀开马车窗帘,“我没说要回京啊。”
“纪大人?”
窦絮忙出声向他解释此去缘由,听到他们的目的后,陆争当然不同意,“小姐,力真太危险。”
“可我们此去力真是为了很重要的事,而且力真与我们关系有所缓和,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若小姐与纪大人执意要去的话,还望允许我向国公传达,至少让国公知道我们去了何处。”
窦絮偏头看向纪咏,等着他来表态,就见他笑容不减。
“当然可以。”
随后陆争叫来属下,让他回京给宋墨传信,一番下来,他们这才继续动身。
沿途道路愈发平坦,却也愈发萧条,辽东山间还有常青的针叶林,而这力真却只是光秃秃的草地,可想而知,每每冬天羊群是吃不饱的,更不要说力真的百姓了。
窦絮突然懂了为什么先前力真急于掠夺土地,征战不休,也有点理解赤那不忍看到力真百姓饱受饥饿与战争的双重打击而选择夺权的决定。
他们行了一夜终于到了力真的大本营,白色毡房交错而立,纪咏与窦絮刚下马车,一个面如冠玉身穿异域服饰的草原男子走了过来。
“纪大人。”他侧身邀请他们进入主帐,脸上没什么表情,“请。”
纪咏跟着他走了进去,窦絮跟随其后,看到帐中侍女向这草原男子恭敬行礼,便猜到这人应该就是如今的力真可汗赤那了。
窦絮与纪咏二人并肩坐着,纪咏竟直进话题,“巴日没在力真吧。”
赤那眸光微变,沉默地凝视着他,眼神似狼。
纪咏视如无睹,嘴角弧度不变,漫不经心地坐着,随后道,“你们的人看管不利,让他跑到了辽东来害我,不知你该不该负责呢?”
“巴日出逃的确是我们疏忽,我们正在全力抓捕。”他的语气平淡,似乎对于自己哥哥的性命毫不在乎,“抓到他后随你处置,要杀要刮随你。”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纪咏挑了下眉,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坐在旁边的窦絮暗暗观察这个赤那,他总是没什么表情,样子冷冷的。
自己旁边这个心冷,但还会笑,上面这个嘛,外表冷,就不知道心冷不冷了。
不过能费尽心机坐上可汗之位的人,心应该暖不到哪去。
“可汗。”这时进来一力真属下,来到赤那面前,呈上给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赤那接过信件,垂眸看着信上的内容,下一瞬神色变得严肃,瞳孔颤抖,肉眼可见的慌乱。
他把信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立刻起身站了起来。
“带上人马跟我走!”
赤那大声命令道,声音是抑不住的愤怒,朝门口快步走去,竟连他们二人都没空搭理。
窦絮困惑不解,纪咏捡起揉成团的信纸展开,这才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都兰公主被巴日劫持,都兰可是赤那捧在手心里的妹妹。
“巴日竟然用自己的妹妹的命来威胁赤那交出可汗位置,简直丧心病狂。”
“巴日对都兰没什么兄妹之情,赤那和都兰才是亲兄妹,他们同父异母,所以巴日才敢下手。”纪咏向窦絮解释道,“他们之间没这么简单,以后再和你细细说来。”
“好。”
“咱们先跟着赶过去,事关都兰性命,赤那说不定会犹豫,不能让巴日得逞。”他继续道,“对了,叫上陆争他们。”
他们一行人追寻赤那来到一处裂谷,刚到此处就看到巴日持刀横在都兰的脖前站在裂谷边,
“巴日,放了都兰!”赤那神情紧张担忧不敢上前,“你想要什么!”
冷漠的他竟露出了这样的表情,看来都兰是他的底线。
“我要你死!”巴日咬牙切齿,面容狰狞,似是恨透了赤那,拿着刀的手用了些力度,都兰的脖颈被划出伤,血沿着刀刃滑了下来。
“哥…”都兰被巴日禁锢着,一动不敢动,她虽向来怕疼,但也不愿兄长因为自己而丧命,竟多了几分勇气,“哥,不行。”
“确实不行。”
纪咏从赤那后面走来,步伐不紧不慢,整个人都漫不经心的,面上没有丝毫畏惧。
巴日看到来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怒火更盛,“纪咏,你居然没死!”
此时窦絮与陆争带着人跟随赤那的人,另辟蹊径越过裂谷,一路摸到巴日属下的藏身之地。
纪咏不认为巴日会单枪匹马前来,必然准备了后手,果然裂谷对面藏着数名弓箭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巴日的人都专注地把弓箭瞄准着对面的赤那,对后背情况降低了戒备,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巴日的人全部被打晕,陆争带人把他们绑了起来,窦絮则望向对面,冲纪咏挥了下手,示意这边已经搞定,而巴日背对窦絮,所以对此一无所觉。
“对不起啊,我命大没死成,让大王子失望了。”纪咏留意到窦絮的动作,不经意间挑了下眉,刻意激怒他,“不对,差点忘了你现在什么也不是。”
“纪咏!你给我等着!我必杀你!”巴日把原本横在都兰前的刀直指纪咏,情绪激动,握着刀的手因愤怒而颤抖。
“别激动嘛,你的人我们都已经收拾了,你大可以放宽心,因为你…输定了。”
听到纪咏说他的人已经被发现,再对上他势在必得的眼神,心底不禁发慌。
与此同时,对面的窦絮拉着弓,瞄准着他持刀的手臂,毫不犹豫松开弓弦,箭矢冲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射穿了他的手臂。
“啊!”一声惨叫后,随之是刀落地的声音。
巴日手中的刀瞬间脱手,因为疼痛下意识松开都兰,想要捂住自己的伤,而都兰找到机会朝赤那跑去,但巴日立刻反应过来,来不及看是谁偷袭,迈步要追过去逮住她,因为都兰是他的人质,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既然能从对面射出箭来伤他,那便说明他的人…已全军覆没…
见他要再次挟持都兰,窦絮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下一箭便射穿了他的右腿,整个人跪倒在地。
巴日跪在地上,狼狈不堪,身体不禁颤抖,既愤怒又绝望。
他回头看向裂谷对面,想要找到射箭之人,没想到站在对面之人会是一个中原女子,她手上拿着弓,显而易见伤了自己的就是她。
“输了两次了,还不觉得自己愚蠢吗?”纪咏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巴日。
有勇无谋难成大事,这是一开始纪咏没有选择助他的原因之一。
巴日冷笑一声,低头沉默,不发一言,赤那的属下上前把他围住绑了起来。
“哥,吓死我了。”都兰缩在赤那怀中,小声抽泣。
赤那柔声安慰,抚摸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
没一会儿,窦絮带着陆鸣一行人回来,纪咏最先走过去迎接。
“没事吧?”
“没事,他的人我们都带回来了。”窦絮出声回应,随后又询问他的情况,“你呢?”
“我也无事。”
一旁的赤那一直以为这个女子只是纪咏的侍女,但如今看着他们二人互相关心的样子,他否认了之前的想法,甚至确定他们二人关系肯定不一般。
“多谢纪大人的帮助,以及这位…”
窦絮露出友好的笑容,出声道,“我叫窦絮。”
“……”不知怎么,他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向她行礼,“多谢窦姑娘相助。”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窦姑娘。”
“你问。”
“京城窦姓人家很多吗?”
窦絮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额,京城里好像只有我们一家姓窦。”
“这样啊,多谢。”
纪咏和窦絮两人相视一眼,又移开目光,皆心生疑惑。
夜晚,赤那单独备了宴席,为了感谢他们救下都兰,帐中只有他们三人,都兰受到惊吓,回自己的帐中休息。
窦絮看了一眼桌前被倒好的酒杯,刚想要尝尝草原的酒,就被旁边人的手拿走,换了他面前的那杯,而里面很明显是茶水。
纪咏悄声在她耳边道,“草原的酒烈,容易醉,你喝不惯的。”
听他这么说,窦絮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两次的醉酒经历,瞬间没了尝尝的想法。
“此次都兰能够平安,多谢你们。”赤那出声道出自己的猜想,“不过…你们此次前来,不光只是为了向巴日报仇那么简单吧。”
窦絮眉尾不经意间挑了一下,没想到赤那竟已经猜到他们前来的目的不简单了。
纪咏则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半点惊讶,“不错,此次前来我们是为了雪灵芝。”
听到他的答案,赤那竟反应平淡,原本以为他们把主意打在圣物上,他会生气。
“你们要它做什么?”
“救人。”纪咏没有多说,只给了他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