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惨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冰冷。顾临站在手术室门口，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

陈予白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热咖啡，递给顾临一罐："喝点热的。"

顾临机械地接过咖啡，却没有打开。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仿佛那是他全部的希望。

"坐下等吧。"陈予白轻轻拉了他一下。

顾临却纹丝不动："我爸他......从来不会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开车一向很稳的。"

陈予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雨声从窗外传来，混合着走廊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

顾临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他快步上前："我能看看他吗？"

"暂时还不行，"医生说，"等转到ICU后可以探视。"

顾临点点头，转身看向陈予白："你先回去吧，我......"

"我陪你。"陈予白打断他。

顾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你真是个固执的人。"

"彼此彼此。"陈予白说。

他们在ICU外的长椅上坐了一夜。顾临终于打开了那罐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陈予白注意到他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你知道吗，"顾临突然开口，"其实我很羡慕你。"

陈予白转头看他。

"你有完整的家庭，"顾临盯着手中的咖啡罐，"而我......"他停顿了一下，"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工作很忙，经常不在家。但他总是记得给我带礼物，记得来看我的每一场竞赛。"

陈予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去年我拿了全国数学竞赛金牌，"顾临的声音轻了下来，"他特意从国外飞回来，说要给我庆祝。但那天他临时有个重要会议，没能来。"

"所以这次竞赛，"陈予白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再拿一次金牌给他看？"

顾临苦笑："很幼稚吧？"

"不，"陈予白说，"我能理解。"

顾临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我妈妈去年生病的时候，"陈予白低声说，"我也在想，如果我能拿到全国竞赛的金牌，她会不会好得快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天快亮的时候，护士终于允许他们进去探视。顾临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顾临站在床边，轻轻握住了父亲的手。

"爸，"他的声音很轻，"我在这里。"

陈予白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她躺在病床上时苍白的脸色。那一刻，他仿佛明白了顾临身上那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从何而来。

从医院出来时，雨已经停了。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谢谢你，"顾临说，"陪我这一晚上。"

"应该的。"陈予白说。

顾临突然停下脚步："其实......"他犹豫了一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下周的数学竞赛，"顾临看着他的眼睛，"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参加？"

陈予白愣住了。他没想到顾临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知道你去年因为家里的事没能参赛，"顾临继续说，"但这次......"他顿了顿，"我想和你一起站在领奖台上。"

陈予白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好啊。"

顾临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嗯，"陈予白说，"不过这次我可不会让你。"

"求之不得。"顾临也笑了。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予白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年，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而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了。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一起准备竞赛。每天放学后，他们都会留在教室，讨论各种刁钻的题目。有时候争论得面红耳赤，有时候又会因为想到同一个精妙的解法而相视一笑。

渐渐地，陈予白发现顾临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他会记得陈予白不喜欢吃香菜，会在陈予白感冒时默默递上一盒感冒药，会在下雨天多带一把伞。

而顾临也发现，陈予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他会因为解出一道难题而眼睛发亮，会在看到流浪猫时偷偷喂食，会在顾临熬夜复习时给他带早餐。

竞赛前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天台上复习。夜风微凉，繁星满天。

"紧张吗？"顾临问。

"有点，"陈予白说，"你呢？"

"我也是。"顾临笑了，"不过想到是和你一起参赛，好像就没那么紧张了。"

陈予白转头看他。月光下，顾临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顾临，"他轻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回了对数学的热爱。"

顾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彼此彼此。"

第二天，当他们走进考场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光芒。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打败对方，而是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不辜负彼此的期待。

考试结束后，他们站在考场外，相视一笑。

"感觉怎么样？"顾临问。

"还不错，"陈予白说，"你呢？"

"我也是。"顾临伸了个懒腰，"走吧，我请你吃饭。"

"这次该我请了。"陈予白说。

"那就下次吧，"顾临眨眨眼，"我们还有很多下次。"

陈予白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