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眼注视着掌心的樱花标本,透过水晶封印能看到2007年的春天正在其中永恒绽放。五条悟屈起手指轻敲玻璃表面,沉睡的花瓣在晨光中泛起微弱的涟漪,像被惊动的蝴蝶抖落百年光阴。
他转身看向蜷缩在蒲团上的赤色毛团。夏油杰——或者说曾经是「夏油杰」的存在——正用蓬松的大尾巴盖住眼睛,尖耳朵随着窗外的鸟鸣微微颤动。五条悟伸手戳了戳那团暖烘烘的绒毛,换来一声带着起床气的呜咽。
“该换药了哦。”他从檀木匣中取出碧玉研磨钵,深紫色咒灵残骸在钵底泛着幽光。赤狐睁开浅紫色的竖瞳,喉咙里滚出抗拒的低吼,却在看见研磨钵时突然僵住。五条悟注意到那对尖耳不自然地耷拉下来,蓬松的尾巴慢慢缩到腹下。
研磨杵撞上钵壁发出清脆声响,他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夏油杰的鼻尖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兽类的本能正在与残存的人性激烈搏斗。当第一缕咒灵气息飘散开来时,赤狐突然暴起,利爪在榻榻米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五条悟瞬移到房间对角,在赤色身影撞破樟子窗的瞬间,他伸手抓住那条炸毛的尾巴。利用术式在掌心构筑出柔软的牢笼,夏油杰的尖牙徒劳地啃咬着看不见的屏障。
“这是今天第七次了。”他把挣扎的狐狸按在膝头,指尖凝出咒力细针刺入后颈要穴。怀中的躯体逐渐瘫软,紫色瞳孔却仍死死盯着研磨钵。“明明最讨厌咒灵的味道,现在却变成这样......”
晨风卷着紫藤花穿过破碎的窗棂,五条悟望着庭院里疯长的野蔷薇。去年还能看见半截石灯笼隐没在花丛中,如今连瓦顶都被藤蔓完全吞噬。他低头梳理夏油杰凌乱的毛发,在赤色绒毛间找到几根突兀的银白。
百年时光在六眼中不过是掌纹的细微延伸。当东京塔在第三次地壳运动中拦腰折断,当银座的霓虹被蕨类植物覆盖,当年轻咒术师们追逐着新宿的传说来到深山却认不出垂垂老矣的最强——唯有怀中这份温度,让他还能触摸到2007年春天的轮廓。
夏油杰突然仰起头,湿润的鼻尖蹭过他手腕内侧的旧伤。那是与特级咒灵交战时留下的,本该瞬间愈合的伤痕因为沾染了兽化挚友的咒力,至今仍横亘在苍蓝血脉之上。五条悟轻笑出声,任由尖牙刺破结痂的伤口。
“想起来了?”他抚摸着狐狸颤抖的脊背,“那时候你说‘干脆把我也吃掉算了’,结果真的变成这副模样。”鲜血顺着苍白手腕滴落在榻榻米上,绽开朵朵红梅。夏油杰突然停止吮吸,伸出舌头慌乱地舔舐伤口,喉咙里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五条悟望着梁柱上斑驳的刀痕。那是夏油杰彻底兽化前最后的清醒时刻留下的,歪斜的刻痕组成残缺的“未来”二字。现在那些笔画被青苔填满,如同正在腐烂的誓言。
黄昏降临时,他抱着夏油杰跃上飞檐。云海在脚下翻涌,吞没了曾经的新宿街区。五条悟解开束眼的白绸,六眼穿透暮色看见地壳深处的咒力脉络正在枯竭。怀中的赤狐突然仰天长啸,声音刺破逐渐凝固的时光。
当最后一丝天光沉入地平线,他摸到夏油杰眼角有冰凉的湿润。百年间看过无数次的眼神此刻格外清晰——瞳孔深处,被兽性禁锢的人类灵魂正在无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