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海平面时,五条悟抱着昏迷的赤狐回到山间小屋。他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唯有夏油杰嘴角的血迹证明昨夜的真实。风铃在檐下发出空洞的响声,那些写着愿望的木牌早已腐烂成泥。
秋分当日,五条悟在枫树林里捡到迷路的孩童。穿着粗麻衣的女孩指着赤狐惊呼「神使大人」,将怀中的山栗子全数奉上。夏油杰用尾巴卷起果实堆到女孩脚边,转身时撞翻了五条悟刚泡好的山茶。
“她说山下村庄在准备丰收祭。”五条悟擦拭着溅上茶渍的衣摆,“要去看看吗?”赤狐的耳朵竖了起来,尾巴扫落几片枫叶。六眼看见诅咒在夏油杰血管中沉寂如冬眠的蛇,浅紫色瞳孔清澈得像是深秋的潭水。
祭典当夜,五条悟戴着狐面混在人群中。夏油杰蹲坐在神轿顶端,村民们供奉的彩绸将他装扮成真正的神使。少女们唱着失传的雅乐,鼓声惊飞了栖息在稻穗间的萤火虫。当神轿行至古井旁时,赤狐突然跃入井中。
五条悟跟着跳下,在井底湿滑的岩壁上摸到熟悉的咒力残秽。百年前他们在此处祓除的特级咒灵,其诅咒竟渗透到了岩脉深处。夏油杰用爪子扒开青苔,露出下方斑驳的刻字。
赤狐仰头望着他,尾巴扫过被岁月磨平的笔迹。井口飘落的枫叶在他们头顶盘旋,宛如倒流的时光碎片。
回程途中,夏油杰的体温开始异常升高。五条悟抱着滚烫的赤狐冲进温泉,硫磺气息中,他看见诅咒结晶正在对方脊椎上重新生长。这次的黑晶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纹路,随着呼吸明灭如心跳。
“要结束了吗?”他贴着赤狐起伏的腹部低语。夏油杰突然挣扎着爬上岸,在泥地上画出歪斜的星阵。那是他们年轻时研究出的结界,此刻被兽爪撕扯得支离破碎。五条悟握住颤抖的前爪,在残缺的阵眼补上最后一笔。
结界升起的瞬间,温泉沸腾如熔岩。六眼看见地脉中的咒力正在疯狂涌向夏油杰体内,那些沉寂的诅咒结晶绽放出血色莲花。赤狐的哀嚎震落山石,鎏金瞳孔逐渐被染成混沌的漆黑。
五条悟扯开碍事的浴衣,将赤狐死死按在怀中。术式第一次完全解放,苍蓝光芒吞噬了整个山谷。在术式熔毁肉体的剧痛中,他听见夏油杰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嘶吼:“杀...了我...”
“唯独这个。”五条悟笑着咬住赤狐的后颈,“我拒绝。”
雪落无声的清晨,五条悟在结冰的湖面上凿开窟窿。夏油杰的毛发褪成了雪白,唯有尾巴尖还残留着赤色。诅咒结晶已经深入骨髓,每次呼吸都会抖落细碎的咒力尘埃。
“像不像天使?”五条悟把冰鱼塞进赤狐嘴里。夏油杰用尾巴拍打他的后脑勺,却在对方转身时偷偷把鱼吐回冰洞。六眼早已看穿这拙劣的把戏,他拎起湿漉漉的鱼尾巴晃了晃:“今天的晚饭减半哦。”
深冬的夜晚,他们在星空下追逐极光。夏油杰掠过树梢,冰晶簌簌落在五条悟扬起的白发间。当青绿色光带垂落到地平线时,赤狐忽然收起翅膀撞进他怀里。五条悟在雪地上滚出长长的痕迹,抬头看见夏油杰眼中倒映着星光。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摸着赤狐冰凉的鼻尖,“好像也不错。”
惊蛰的雷声唤醒山林时,夏油杰开始褪毛。五条悟收集那些雪白的毛发,在纺车上织出月光般的绸缎。
赤狐——或者说白狐,正趴在他膝头打盹,新生的绒毛泛着珍珠似的光泽。诅咒结晶已经与骨骼融为一体。
某天清晨,五条悟在溪边捡到刻着符文的陨石。六眼看出这是咒力彻底消亡的征兆,星辰残骸上再也感知不到任何诅咒。夏油杰凑过来嗅了嗅,突然用爪子拍碎陨石。飞溅的碎片中,五条悟看见赤狐久违的浅紫色瞳孔。
“终于...”他笑着揉乱赤狐的毛发,“等到这天了啊。”
夏油杰仰头望向无垠的苍穹,那里正有新的星群在诅咒的灰烬中诞生。五条悟解开束眼的白绸,任其随风飘向正在苏醒的群山。晨光中,他看见赤狐的影子与十七岁的黑发少年渐渐重合,又在山岚中温柔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