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银杏叶飘落在石灯笼上时，五条悟正坐在回廊边缘发呆。六岁的孩子本该有着圆润的脸颊和天真的笑容，但他的小脸却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被称为“六眼”的苍蓝色眼眸里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寂。
“悟少爷，该上课了。”老仆人在三米外停下，恭敬地低头。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从飘落的银杏叶上移开。他知道所谓的“上课”不过是又一轮枯燥的咒术理论，或是那些老头子们对他“六眼”能力的测试。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想学什么，他们只在乎“六眼”能看到什么。
回廊尽头传来陌生的脚步声。不同于五条家那些刻意放轻的、仿佛怕惊扰神明的步伐，这脚步声轻快而随意，木屐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就是五条悟？”
声音从头顶传来，五条悟抬起头，看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正弯腰看他。少年穿着普通的黑色制服，额前垂下一缕不听话的刘海，耳朵上戴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细长的紫色眼眸里带着真实的好奇和笑意，不像其他人看他时那种混合着敬畏与算计的眼神。
“我是你的新老师，夏油杰。”少年蹲下身，与五条悟平视，“十六岁，比你大十岁。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教你。”
五条悟眨了眨眼。他见过太多老师了，无一例外都是些老头子，带着厚厚的眼镜和更厚的典籍，用颤抖的声音讲述着他三岁就已经理解的咒术原理。这个自称夏油杰的少年看起来更像是应该在学校里打棒球的高中生，而非五条家神子的教师。
“老子不需要老师。”五条悟说，声音是孩童特有的清亮，却透着冷漠。
夏油杰笑了：“每个孩子都需要老师，尤其是像你这样特别的孩子。”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条悟警惕地看着那只手——在五条家，没有人会随便触碰“六眼”的持有者，那是亵渎神子的行为。
“要迟到了哦。”夏油杰的手依然悬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
五条悟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那只温暖的手掌上。夏油杰轻轻握住，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他感到压迫，也不会让他觉得敷衍。
这是五条悟记忆中第一次有人这样自然地牵他的手。
五条家的书房比普通教室大上两三倍，却只有一张矮桌和两个坐垫。墙上挂满了古老的卷轴，空气中飘着墨和纸的气味。五条悟跪坐在自己的坐垫上，姿势标准得不像个六岁的孩子。
夏油杰盘腿坐下，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几本书，然后是一个小小的纸袋。他将纸袋推到五条悟面前。
“见面礼。”
五条悟盯着纸袋，没有动。在五条家，任何未经检查的物品都不能直接交到他手中。
“是糖果，”夏油杰自己打开纸袋，倒出几颗色彩缤纷的水果糖，“柠檬、草莓和葡萄味的。我猜你不常吃这些？”
确实不常。五条家的饮食严格遵循传统，甜食只有特定节日才会少量提供。五条悟看着那些糖果在夏油杰掌心滚动，阳光下它们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可以吃吗？”他小声问，眼睛却一直盯着糖果。
夏油杰的笑容扩大了：“当然，本来就是给你的。”
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黄色的糖果，剥开糖纸，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吃吗？”
五条悟点点头，又拿了一颗紫色的。夏油杰看着他像只小心翼翼试探的小动物，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个被整个咒术界仰望的“神子”，连吃颗糖果都如此谨慎。
“悟，”夏油杰轻声说，“在我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想吃糖就吃，想玩就玩，想提问就提问。我不是来测试你的能力的，我是来陪你长大的。”
五条悟停下吃糖的动作，苍蓝的眼睛直视夏油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其他老师只会让老子背咒语和练习术式。”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因为我认为，在你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强大的咒术师之前，应该先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快乐的孩子。”
五条悟低下头，长长的白色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他们说我是‘六眼’，是五条家的希望，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
“那是他们错了。”夏油杰的声音很轻，却坚定无比，“无论你拥有什么样的眼睛，首先你是个六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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