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德罗斯握紧手电筒，光束扫过歌剧院包厢猩红的天鹅绒帷幔。霉味混着铁锈味钻入鼻腔，她低头避开垂落的蛛网，军靴踏过木质地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1899年12月24日，圣梅尔斯歌剧院大火..."她默念着档案上的记载，指尖抚过包厢栏杆。暗红色痕迹在雕花木纹间蜿蜒，不知是陈年血渍还是干涸的红酒。
忽然有冷风掠过耳畔。
水晶吊灯毫无征兆地亮起，幽蓝电流在鎏金灯架上跳动。爱丽丝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刺破骤然弥漫的雾气。在飘动的尘埃里，她看到旋转楼梯上站着穿灰西装的男人，他胸前的钢笔折射着冷光，像暗夜里凝结的冰棱。
"奥菲..."喉咙突然发紧。记忆深处有玻璃碎裂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将病历本摔在桌上，消毒水味道的怀抱，然后是冲天火光中坠落的怀表。
小说家扶着开裂的大理石柱后退半步，单片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手中泛黄的笔记本正在渗出墨迹，那些字迹像活过来的蜈蚣，在纸页上扭动着组成新的段落："穿墨绿风衣的女人举起相机，闪光灯照亮她脖颈处的烧伤..."
刺耳的电流声骤然炸响。二楼露台的密码机突然启动，齿轮转动声惊醒了沉睡的剧院。爱丽丝听到头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抬头看见水晶吊灯正在坠落，无数玻璃棱镜映出她煞白的脸。
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当她撞开奥尔菲斯的瞬间，后颈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那些本该将她贯穿的水晶碎片诡异地悬浮在半空，折射出无数个重叠的时空——穿病号服的小女孩蜷缩在火场，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在焦黑的钢琴前，戴金丝眼镜的医生将注射器扎进苍白的手臂。
"时空折叠。"奥尔菲斯的声音带着颤音，他手中的钢笔正在融化，银质笔尖滴落在地毯上烧出焦黑的洞，"我们必须马上破译..."
他的话被破空而来的西洋剑打断。镜面般的寒光劈开雾气，约瑟夫的身影从包厢镜墙中浮现，军靴踏过的地方凝结出冰霜。爱丽丝抓起相机按下快门，闪光灯照亮监管者身后无数碎裂的镜面，每个碎片都映照着不同时空的惨剧。
"走！"她拽住奥尔菲斯的手腕冲向消防通道。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低头看见暗红的血正从对方袖口渗出，在灰西装上晕开大朵诡异的花。
旋转楼梯在脚下扭曲成莫比乌斯环，他们闯进堆满道具服的化妆间。奥尔菲斯突然踉跄着撞上衣架，假发与面具雨点般坠落。爱丽丝转身要扶，却看见他颤抖的手指正指向自己身后。
布满裂痕的穿衣镜里，金发少女穿着烧焦的演出服，焦黑的手指按在镜面内侧。爱丽丝感觉锁骨处的旧伤开始发烫，那个被火焰舔舐的夜晚突然在脑海中清晰——滚烫的吊灯链条缠住脖颈，有人嘶吼着她的名字冲进火场。
"当年救我的人..."她按住抽痛的太阳穴，相机从指间滑落砸在波斯地毯上。约瑟夫的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镜面接二连三炸裂，锋利的碎片像冬日冰棱般悬浮空中。
奥尔菲斯突然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玻璃碎片擦着耳际飞过，钉入身后的桃木梳妆台。血腥味更浓了，爱丽丝发现对方整个左臂都被鲜血浸透，西装裂口处可见翻卷的皮肉。
"为什么..."她的话被堵在喉间。小说家染血的手指抚上她颈侧烧伤，灰眼睛里翻涌着爱丽丝从未见过的情绪。更多记忆碎片刺入脑海：注射器推进静脉的冰冷触感，观察室里闪烁的监控红光，还有燃烧的诊疗室窗外飘落的雪。
密码机破译成功的嗡鸣突然响起，逃生通道在道具墙后显现。约瑟夫的佩剑劈开镜墙的瞬间，奥尔菲斯将爱丽丝推向通道，自己却迎着寒光举起那本正在自燃的笔记本。泛黄纸页纷飞如蝶，燃烧的文字在空中织出血色罗网。
"找到真正的出口！"他的喊声混着皮肉焦糊的味道，"记住所有镜子都是..."
爱丽丝的尖叫声被爆炸声吞没。气浪将她掀进通道时，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镜片中同时碎裂的奥尔菲斯，每个碎片都映照着不同年纪的他，而所有镜中人的口型都在重复着某个被火焰抹去的名字。
爱丽丝在时空乱流中坠落，无数记忆碎片像锋利的雪花划过皮肤。当她重重摔在布满灰尘的舞台上时，手背传来灼烧般的疼痛。荆棘纹身正从皮下浮现，墨色藤蔓缠绕着三个字母——O.R.P.
"奥菲的笔迹..."她撑着身子坐起，发现四周的镜墙正在渗出血珠。那些本该映出她身影的镜面，此刻却呈现出各种恐怖的画面：穿白大褂的奥尔菲斯在手术台前解剖尸体，戴金丝眼镜的约瑟夫在暗室冲洗尸体照片，最后是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她自己被锁在诊疗床上的模样。
密码机的蜂鸣突然在头顶炸响。爱丽丝抬头看见二楼的贵宾包厢正在崩塌，水晶吊灯残骸中漂浮着燃烧的纸页。她认出那是奥尔菲斯总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焦黑的纸页间隐约可见"德罗斯家族""记忆移植"等字样。
"找到你了，小夜莺。"约瑟夫的声音裹着冰霜从镜中渗出。爱丽丝转身要逃，却发现军靴被血红色的镜面黏液黏在地板上。监管者镶着蓝宝石的佩剑穿透镜面，剑尖距离她后心只有半寸。
千钧一发之际，染血的钢笔突然从虚空中刺出。奥尔菲斯的身影在镜面涟漪中浮现，灰西装几乎被鲜血浸透，左眼覆盖着不断重组的墨色文字。"快用相机拍他！"他嘶吼着用身体卡住剑刃，"他的弱点是..."
约瑟夫冷笑着转动剑柄，奥尔菲斯的胸口顿时炸开血花。爱丽丝颤抖着举起相机，取景框里却出现惊人画面——监管者军装领口下，隐约露出与奥尔菲斯锁骨位置相同的荆棘纹身。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爱丽丝看到约瑟夫的面具出现裂痕，底下浮现出奥尔菲斯二十岁时的面容。更多记忆涌入脑海：深夜的诊疗室，年轻的小说家被绑在电击床上，镜中倒影却自顾自地穿上军装...
"原来你才是镜中人格。"爱丽丝突然冲向最近的镜面，手背纹身灼烧着穿透玻璃。当她抓住镜中奥尔菲斯的手腕时，现实与镜像的界限轰然崩塌。约瑟夫的佩剑突然调转方向刺穿自己胸口，无数镜面同时传出监管者与小说家的双重惨叫。
燃烧的笔记本从空中坠落，爱丽丝接住的瞬间被墨迹缠住手腕。那些文字像活蛇般钻进血管，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惊人真相——当年歌剧院大火中，是十三岁的奥尔菲斯将她推出火场；而三个月前闯入庄园救人的记者，早已在游戏初始就被抹除了记忆。
"这次换我救你。"她擦去模糊视线的血水，任由荆棘纹身爬满脖颈。当约瑟夫的军靴声再次逼近时，爱丽丝举起相机对准自己太阳穴。取景框里浮现出燃烧的诊疗室，二十岁的奥尔菲斯正在镜前进行人格切割手术。
快门按下的瞬间，时空开始倒流。爱丽丝看着自己的右手逐渐透明，皮肤下浮现出密码机的齿轮结构。在彻底消失前，她将染血的钢笔刺进主镜面，听到整个镜像世界传来玻璃碎裂的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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