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晕在医案上跳动,沈慧照的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纸页。墨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书写之人笔力遒劲,每一笔都力透纸背。
"醉生梦死,取曼陀罗、乌头、断肠草......"沈慧照低声念着,"以晨露调和,置于月光下七日......"
柳逸安站在窗边,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望着窗外的雨幕,声音清冷:"这种毒最特别之处,在于中毒之人死前会出现幻觉,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沈慧照翻到下一页,瞳孔猛地收缩。这一页的边角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墨迹也比其他页要新一些,显然是后来补写的。
"解药配方......"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这一页被人撕掉过。"
柳逸安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错。三年前,有人潜入竹楼,偷走了这一页。"
沈慧照合上册子,目光锐利:"令尊是怎么死的?"
"中毒。"柳逸安走到案几前,指尖轻轻抚过文房四宝,"中的就是醉生梦死。"
屋内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着窗棂。沈慧照注意到,柳逸安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那天晚上,"柳逸安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梦,"家父正在写这最后一页医案。我听到书房里有响动,推门进去时,他已经倒在地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沈慧照看到她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像蝴蝶受伤的翅膀。
"现场可有什么异常?"
柳逸安走到药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只有这个。"她取出一块玉佩,"在家父手中发现的。"
沈慧照接过玉佩,入手温润,是上等的和田玉。玉佩上雕刻着一条盘龙,龙眼处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这是......"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御赐之物。"柳逸安淡淡道,"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佩戴。"
沈慧照握紧玉佩,指节发白。三年前的悬案,竟然牵扯到皇室?
"柳姑娘,"他抬起头,"令尊可曾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事?"
柳逸安走到墙边,取下一幅字画:"家父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小心明月'。"
沈慧照展开字画,是一幅月下独酌图。画中一位老者独坐竹楼,对月举杯。落款处写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幅画......"
"是家父最后一幅作品。"柳逸安的声音有些哽咽,"画完这幅画的三天后,他就......"
沈慧照仔细端详着画作,忽然注意到画中老者的酒杯有些异常。他凑近细看,发现酒杯中似乎画着什么。
"柳姑娘,可否借笔墨一用?"
柳逸安递过笔墨。沈慧照蘸了墨,在酒杯处轻轻涂抹。渐渐地,几个小字显现出来: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柳逸安倒吸一口冷气:"这是......"
"范仲淹的《苏幕遮》。"沈慧照放下笔,"令尊是在暗示什么。"
屋外,雨声渐歇。一缕月光透过云层,照进竹楼。柳逸安望着那轮若隐若现的明月,轻声道:"沈大人可知道,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沈慧照摇头。
"那是汴京城最高的酒楼,"柳逸安的声音很轻,"也是......皇室成员最爱去的地方。"
沈慧照握紧玉佩,目光坚定:"柳姑娘,此案牵涉重大,在下需要你的帮助。"
柳逸安转过身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沈大人不怕惹祸上身?"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沈慧照直视着她的眼睛,"若因畏惧权势而放任罪恶,与帮凶何异?"
柳逸安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好一个刚正不阿的判官。"
她走到药柜前,取出一只青瓷瓶:"这是醉生梦死的解药。虽然配方被偷,但我这些年一直在研究,终于配出了解药。"
沈慧照接过瓷瓶,触手冰凉:"柳姑娘为何......"
"因为我也想知道真相。"柳逸安望向窗外的明月,"家父一生行医救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个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来。"
沈慧照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冷漠的医女,内心竟与自己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