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寒气爬上殷如雪的织金马面裙，她盯着水晶棺中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尸体，忽然嗤笑出声："皇兄为了演这出戏，竟寻来这么多赝品。"指尖划过冰棺边缘的腊月廿三日期，殷红蔻丹在冰面上刮出刺耳鸣响，"可惜忘了告诉匠人，本宫耳后没有朱砂痣。"
傅云夕腕间疤痕渗出黑血，他面不改色地用帕子裹住伤口："殿下不妨细看第七具冰棺。"话音刚落，皇帝已掀开手中鎏金木盒，半幅泛黄婚书飘落在殷如雪裙边——正是十年前她替庄寒燕与太子拟定的文契。
"你竟留着这个......"殷如雪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阿满惊慌地想上前搀扶，却被傅云夕牢牢扣住肩膀。孩童怀中的长命锁突然弹开暗格，露出半枚虎符。
皇帝拾起虎符按在冰壁上，机关转动声从地底传来。十二具冰棺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堆满密函的檀木架。最醒目的位置摆着殷如雪与北疆王庭往来的信笺，每封都盖着她私刻的凤纹印。
"三年前你提议修缮皇陵，实则为转运前朝藏匿的军械。"傅云夕踢开脚边松动的青砖，露出下方生锈的箭矢，"这些刻着庄氏徽记的兵器，本该随庄老将军殉葬。"
殷如雪倚着冰壁喘息，突然抓起某封密信撕碎。纸屑纷飞间，露出她当年写给庄寒燕的绝笔："......东宫药渣已验，红花剂量足以令成年男子暴毙，遑论孕妇......"字迹在冰雾中逐渐模糊。
"你以为烧了太医院记录就无人知晓？"皇帝突然拽开龙袍衣襟，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在目，"当年若不是云夕替你挡下这一箭，你还能站在这里谈条件？"
傅云夕解开官服领口，锁骨下方旧伤与帝王伤口形成完美对称。殷如雪瞳孔震颤——这正是十年前北疆刺客所用双头箭造成的独特伤痕。
"阿满的生辰八字，与钦天监推算的真龙转世完全吻合。"傅云夕将孩子推向前方，"你当真觉得，圣上会任由庄氏血脉流落民间？"
地窖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数十名黑衣死士破窗而入。殷如雪却望着为首者腰间的翡翠禁步笑出声："林统领竟也是皇兄的人？难怪上月本宫派去江南的船队会遭伏击。"
"殿下错了。"傅云夕指尖银光闪过，林统领应声倒地，"他是大理寺七年前安插在公主府的暗桩。"尸体袖中滑落的密报，正是殷如雪昨夜刚写的调兵手谕。
暴雨裹着惊雷砸向琉璃瓦，阿满突然指着某具冰棺惊叫："那个姨姨手上有糖人！"众人望去，只见棺中女子僵硬的指间攥着半截糖画，正是庄寒燕生前最爱的蝴蝶样式。
"永昌三年腊月初七，你在城南胭脂铺见过她。"傅云夕翻开大理寺案卷，"当日你买了二两朱砂，说是要画消寒图。"
殷如雪突然夺过皇帝手中襁褓残片，在冰壁上就着血丝画出诡异图案。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地窖暗门轰然开启，露出通往太庙的密道。她染血的指尖划过阿满脸颊："这条暗道，是你娘亲怀胎七月时挖的。"
火把照亮密道壁上的抓痕，隐约可见"太子弑父"四个血字。皇帝猛然揪住傅云夕衣领："你说当年先帝遗诏是从庄府搜出的！"
"遗诏是假的。"殷如雪将沾血的襁褓按在帝王心口，"真品早被寒燕换成出宫文牒，就缝在这块布里。"她突然扯开锦缎夹层，泛黄的丝帛飘落在地，赫然是先帝亲笔的传位诏书——落款处写着睿亲王名讳。
地窖陷入死寂，唯闻火把噼啪作响。傅云夕弯腰拾起诏书，腕间黑血染脏了玉玺印鉴："现在您明白，为何庄老将军宁愿满门抄斩也不肯交出遗诏？"
阿满忽然挣脱束缚，捡起密道里生锈的拨浪鼓。当啷声响惊起蛰伏的往事——殷如雪终于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庄寒燕就是用这个玩具哄睡了即将被送走的孩子。
"皇兄总说我贪心。"她突然抚摸着帝王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却不知这盘棋最大的变数，早在你强占寒燕那夜就埋下了。"指尖停在傅云夕心口旧伤处，"比如你永远不知道，当年那支毒箭真正要杀的是谁。"
暴雨骤歇，晨光刺破云层时，大理寺官兵已将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傅云夕站在太庙飞檐下，望着手中两份截然不同的遗诏，忽然对蜷缩在脚边的阿满说："记住，今日你看到的真相，要用一辈子来忘记。"
孩童懵懂地点头，腕间银铃在风中碎成齑粉——那里面藏着庄寒燕用血写的最后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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