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校场上还蒙着一层薄雾。
苏颜卿紧了紧护腕，目光锁定三十步外的箭靶。她拉弓搭箭，弓弦贴着脸颊，呼吸渐渐平稳。箭离弦而出，却偏了靶心两寸。
"手腕太僵。"肖珏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颜卿转身，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晨光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将军。"她微微颔首。
肖珏走到她身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他伸手覆在她握弓的手上，调整她的姿势："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不要用力，要顺势而为。"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苏颜卿呼吸一滞，后背几乎贴到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
"再试一次。"他低声道，声音擦过她的耳畔，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苏颜卿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弓。这次箭正中靶心。
"进步不小。"肖珏退后一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战场上敌人不会站着不动让你射。"
"将军要移动靶？"苏颜卿挑眉。
肖珏嘴角微扬，突然吹了声口哨。远处树林里惊起一群飞鸟，他迅速拉弓搭箭，连射三箭，三只飞鸟应声而落。
苏颜卿睁大眼睛——这等箭术，她只在父皇的御前侍卫统领身上见过。
"该你了。"肖珏递给她三支箭。
第一箭她射空了，第二箭擦过鸟羽，第三箭终于射中一只。她转头看向肖珏，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做到了！"
阳光穿过薄雾洒在她脸上，那双杏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唇角扬起一个俏皮的弧度。肖珏怔了怔，随即别过脸去："继续练习。一百箭后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清晨他们都会一起练习骑射。苏颜卿进步神速，很快就能在马上射中移动目标。而肖珏也如约向她学习辨认各种毒药，尤其是宫廷中常用的那些。
这天训练结束后，肖珏突然道："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出营。"
"去哪里？"苏颜卿擦着额头的汗珠。
"青河镇。"肖珏目光深远，"探子回报，徐敬甫的人在那里活动频繁。"
青河镇是边境要塞，距军营半日路程。苏颜卿了然——肖珏这是要带她去实地调查。
"属下需要准备什么？"
"便装。"肖珏顿了顿，"我们扮作夫妻。"
苏颜卿手一抖，帕子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掩饰突然发热的脸颊："为...为何是夫妻？"
"商队大多携家带口，单独男女易惹怀疑。"肖珏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有问题？"
"没有。"苏颜卿飞快回答，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次日一早，苏颜卿换上了准备好的女装——一套简单的靛蓝色粗布衣裙，头发挽成民间妇人常见的圆髻。她对着铜镜再三确认没有破绽，才走出营帐。
肖珏已在外等候，一身深灰色布衣，腰间配着一把普通的铁剑，看起来像个寻常商贾。但即使穿着粗布衣裳，他挺拔如松的身姿和凌厉的气质依然与众不同。
看到苏颜卿，肖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恢复如常："走吧，夫人。"
这个称呼让苏颜卿耳根一热。她低头跟上，两人骑马离开军营。
一路上，肖珏向她详细说明了计划：青河镇最近来了一个药材商队，表面贩卖人参鹿茸，实则可能与徐敬甫有勾结。他们要混入商队查探虚实。
"记住，我叫陈珏，你是我的妻子苏氏，我们从凉州来此做皮毛生意。"临近镇子，肖珏再次叮嘱。
苏颜卿点头，突然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肖珏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既然是夫妻，就该自然些。"苏颜卿强作镇定，却不敢看他的眼睛，"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肖珏沉默片刻，慢慢放松下来："你说得对。"
青河镇比想象中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肖珏带着苏颜卿住进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然后去市集"偶遇"那个药材商队。
商队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自称马老板。见肖珏有意购买人参，立刻热情邀请他们去客栈详谈。
"陈老板哪里人？"马老板一边倒茶一边试探。
"凉州人，做些皮毛生意。"肖珏接过茶杯却不喝，顺手递给苏颜卿，"夫人体寒，喝点热茶。"
苏颜卿会意，接过茶杯假装啜饮，实则悄悄观察茶色气味——没有下毒。
"这次来青河镇，是想寻些好药材带回凉州。"肖珏继续道，"听说马老板的人参是上品？"
马老板哈哈大笑，拍手让人取来一个锦盒："陈老板识货！这是长白山千年老参，专供京城达官贵人的。"
苏颜卿接过锦盒查看，在盒底摸到一处细微的凸起。她假装不小心打翻盒子，人参散落在地，盒子底部掉出一封密信。
"哎呀，妾身手笨。"她慌忙弯腰去捡，趁机扫了眼信的内容——上面记载着边防守军换岗时间和兵力部署！
肖珏也看到了，眼中寒光一闪，但表面仍平静如常："夫人毛手毛脚的，马老板见谅。"
马老板急忙抢回信件，脸色微变："无妨无妨...这是家书，家书..."
离开客栈后，苏颜卿低声道："那是军情密报。"
"嗯。"肖珏面色阴沉，"今晚我们再去探查。"
夜深人静，两人换上夜行衣潜回客栈。苏颜卿轻盈地翻上屋顶，揭开瓦片向下窥视。马老板正与一个黑衣人密谈，桌上摊着一张地图。
"...三日后运到此处...徐相已安排接应..."断断续续的话语飘上来。
突然，那黑衣人抬头看向屋顶："谁？！"
苏颜卿急忙缩回身子，但为时已晚——一支飞镖破空而来！肖珏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挥剑挡开飞镖。
"走！"
两人飞身跃向隔壁屋顶，身后追兵已至。苏颜卿回头射出一箭，正中追兵大腿。借着这个空档，他们钻进小巷，甩开了追兵。
回到租住的小院，苏颜卿才发现肖珏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你受伤了！"她急忙找来干净布条和金疮药。
"小伤。"肖珏不以为意，却也没有拒绝她的照料。
苏颜卿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指尖不时碰到他的皮肤。肖珏的肌肉结实紧致，体温透过指尖传来，让她心跳不稳。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包扎，却控制不住脸上攀升的热度。
"好了。"她系好布条，抬头正对上肖珏深邃的目光。
烛光下，他的眉眼比平日柔和许多，眸中似有星河流转。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苏颜卿率先移开视线，却听到他低声道："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她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次日一早，他们跟踪马老板出了城。商队向西北方向行进，那里是乌洛族的活动区域。肖珏决定继续跟踪，查明接头地点。
"太危险了。"苏颜卿反对，"我们该回去调兵。"
"等兵马来，证据早没了。"肖珏坚持，"你若担心，可以先回。"
"我不会丢下你。"苏颜卿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太过直白，连忙补充，"我是说...作为战友..."
肖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跟紧我。"
他们尾随商队来到一处山谷。马老板与几个乌洛族人碰头，交换了货物——药材箱里装的竟是精铁兵器！朝廷严禁向外族贩卖铁器，这是通敌大罪。
"够定罪了。"肖珏低声道，"我们..."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射来！苏颜卿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肖珏，箭矢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划破衣衫。
"有埋伏！"肖珏拔剑出鞘，将苏颜卿护在身后。
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周包围上来。两人背靠背迎敌，剑光如练。苏颜卿虽然力气不如男子，但胜在身形灵巧，剑招刁钻，很快解决了两名敌人。
"撤！"肖珏斩杀一人后抓住苏颜卿的手腕，冲向密林。
追兵紧咬不放。跑到一处悬崖边时，肖珏突然停下，转身将苏颜卿搂入怀中，纵身跳下！
风声呼啸，苏颜卿紧紧闭眼，下意识抱紧了肖珏。预想中的坠落感却没有到来——原来崖下有一处突出的平台，肖珏稳稳落在上面。
"嘘。"他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追兵跑到崖边，不见人影，以为他们坠崖身亡，便撤走了。
确认安全后，肖珏才松开手。苏颜卿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他的腰，连忙后退一步，却不料踩到碎石，脚下一滑！
肖珏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回。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苏颜卿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有那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
"小心。"他声音沙哑，却没有立即松手。
苏颜卿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这一刻，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仇恨，眼中只有这个曾让她恨之入骨，如今却让她心动的男人。
最终，肖珏先一步退开，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我们绕路回营。"
回营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苏颜卿偷瞄肖珏的侧脸，发现他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
当晚，肖珏向宋川部署了抓捕马老板的行动，却只字未提苏颜卿在任务中的表现。夜深人静时，苏颜卿听到隔壁帐中传来剑锋破空的声音——肖珏又在深夜练剑了，这是她最近发现的他的习惯，每当他心绪不宁时就会这样。
她躺在榻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白天被他搂过的腰际。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这个认知让她既甜蜜又苦涩——她是前朝公主，他是当朝将军，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结果？
月光透过帐帘缝隙洒进来，苏颜卿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与此同时，隔壁的剑声也戛然而止，仿佛与她心有灵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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