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军营的寂静就被一阵急促的锣声打破。

"疫病！有人染疫了！"

苏颜卿从床榻上惊坐而起，帐外杂乱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喊叫让她瞬间清醒。她迅速束好头发，抓起佩剑冲出营帐。

校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中央躺着三个面色铁青的士兵，其中一人正是王大。他们浑身抽搐，嘴角溢出白沫，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青斑。

"退后！都退后！"军医李老头挥舞着布巾驱散人群，"这病会过人！"

苏颜卿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蹲在王大身边。她伸手探向他的颈部脉搏，却被李老头一把拦住。

"小子不要命了？"

"我略通医术。"苏颜卿坚定地说，轻轻挣开老人的手。

触到王大皮肤的瞬间，她眉头一皱——体温异常的高，但脉搏却迟缓无力。她掰开他的眼皮，看到瞳孔收缩如针尖。这些症状...不像是自然疫病。

"他们昨晚吃了什么？"苏颜卿抬头问道。

"营里统一伙食啊。"一个士兵回答，"不过他们仨值夜，周军需额外给了些酒肉。"

苏颜卿眼神一凛。她凑近王大的嘴唇闻了闻，隐约捕捉到一丝苦杏仁的气味。

"乌香草，"她低声道，"这是中毒，不是疫病。"

李老头闻言大惊："乌香草？那可是禁药！"

周围士兵顿时哗然。就在这时，一个冷峻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都让开。"

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肖珏大步走来。他一身墨色劲装，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晃，目光如刀扫过地上三人。

"将军，"苏颜卿起身行礼，"属下认为这是乌香草中毒，需立即救治。"

肖珏眉头微蹙："你能治？"

"需要几味药材。"苏颜卿点头，"若耽搁久了，毒性攻心就难救了。"

肖珏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下令："所有人退出校场，李军医和苏言留下。宋川，去封了厨房，任何人不得进出。"

人群散去后，苏颜卿迅速列出药方：甘草、绿豆、金银花...李老头看后连连摇头："营里只有金银花，其他得去城里买。"

"来不及。"苏颜卿咬唇思索片刻，"将军，可否让属下去营地后山寻药？那里或许有野生甘草。"

肖珏略一沉吟："我同你去。"

后山雾气弥漫，草木上还挂着晨露。苏颜卿弯腰在灌木丛中搜寻，肖珏持剑站在不远处警戒。他的目光不时扫过那个专注采药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你懂医术？"他突然开口。

苏颜卿手上动作不停："家母体弱，久病成医。"

"乌香草之毒非常见，寻常医者未必识得。"

"家母...曾中过此毒。"苏颜卿声音微涩。她没说那是徐敬甫派人下的毒，当时年仅十四的她眼睁睁看着母亲痛苦离世。

肖珏没再追问。片刻后，苏颜卿捧着一把草根直起身："找到了！"

返回校场的路上，肖珏突然问："为何冒险救人？"

苏颜卿脚步微顿："他们是我的同袍。"

"同袍..."肖珏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回到校场，苏颜卿立刻动手煎药。她熟练地研磨草药，控制火候，不时用银簪搅动药汤。肖珏站在一旁，看着她纤细却稳健的手指动作，若有所思。

药煎好后，三人各服一碗。不多时，王大最先醒来，看到苏颜卿便红了眼眶："苏兄弟...多谢..."

"别说话，好好休息。"苏颜卿拍拍他的肩，起身时却一阵眩晕——她忘了自己也吸入了部分毒气。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肖珏身上清冷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苏颜卿下意识想挣脱，却被他打横抱起。

"将军！"她惊呼。

"别动。"肖珏声音低沉，"你也中毒了。"

被肖珏一路抱回营帐，苏颜卿羞得耳根发烫。所幸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肖珏将她放在床榻上，转身倒了杯水递来。

"喝了。"

苏颜卿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妙的触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慌忙低头喝水，掩饰脸上的异样。

"我已命人彻查此事。"肖珏站在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救了三条命。"

苏颜卿摇头："是将军当机立断，封锁了厨房。"

两人对视一瞬，某种无言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肖珏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将军！"苏颜卿突然叫住他，"小心周军需...他与厨房关系密切。"

肖珏背对着她，肩膀线条一紧："我知道。"

帐帘落下，苏颜卿长舒一口气躺回榻上。这次中毒事件绝非偶然，徐敬甫的爪牙已经渗透到军营内部。她必须加快调查，在身份暴露前找到能为苏家平反的证据。

三日后，中毒士兵已无大碍，周军需却被发现死在营外小树林里，右手被齐腕切断——这是徐敬甫处置失败棋子的惯用手法。

这天傍晚，苏颜卿被安排去整理肖珏的文书。营帐内空无一人，她小心翼翼地翻阅桌上的文件，希望能找到与父亲冤案有关的线索。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份标记"苏家案"的卷宗吸引。手指微微发抖，她轻轻翻开第一页——

"擅动将军私物，该当何罪？"

肖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苏颜卿惊得差点打翻烛台。她迅速合上卷宗，转身单膝跪地："属下知罪。"

肖珏缓步走近，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如同敲在她心上。他在她面前停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苏颜卿。"他轻声道出她的真名，"忠烈之后，昭明公主。"

苏颜卿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她本能地摸向腰间佩剑，却想起进帐前已解下武器。

"不必紧张。"肖珏松开手，走到案几旁坐下，"我若想揭穿你，早就可以。"

苏颜卿缓缓站起，心跳如雷："将军何时...？"

"从你入营第一天。"肖珏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的伪装不错，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比如你握剑的姿势，比如你对皇家兵器的了解，再比如..."他顿了顿，"三天前你给王大喂药时哼的小调。"

苏颜卿脸色煞白。那是《玉阶怨》，一首只有皇室成员才会的宫廷秘曲。

"坐。"肖珏示意对面的席位，"我们谈谈。"

苏颜卿警惕地坐下，手始终离佩剑不远。肖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微扬："若我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

"将军想要什么？"苏颜卿直视他的眼睛。

"合作。"肖珏推过一杯茶，"徐敬甫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苏颜卿没有接茶："将军为何要与一个欺君之人合作？"

"因为你是唯一能接近昭明帝的人。"肖珏目光灼灼，"我需要你帮我递一份证据。"

"什么证据？"

"证明我父亲清白的证据。"肖珏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徐敬甫通敌卖国，陷害忠良。我父亲只是其中之一，你苏家亦是如此。"

苏颜卿接过信，上面详细记录了徐敬甫与乌洛族的秘密交易，包括借刀杀人除掉朝中忠臣的计划。她的手微微发抖——这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证据！

"为何相信我？"她抬头问道。

肖珏沉默片刻："那日你为我吸毒血，本可借机杀我，却选择了救人。"他目光深邃，"一个能为敌人吸毒的人，值得信任。"

帐外传来更鼓声，已是二更天。苏颜卿深吸一口气，将信收入怀中："我会将证据呈给皇兄。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继续隐藏身份。"

"自然。"肖珏点头，"不过从今晚起，你搬到我隔壁营帐。徐敬甫的人已经盯上你了。"

苏颜卿一怔："这...不合规矩。"

"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就合规矩了？"肖珏挑眉。

苏颜卿哑然，随即轻笑出声。这是她入营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肖珏看着她笑颜，眼神微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

"明日开始，我会教你骑射。"他起身送客，"作为交换，你教我辨认宫廷毒药。"

"成交。"苏颜卿拱手告退。

走出营帐，夜风拂面，苏颜卿抬头望向满天星斗。三个月来，她第一次感到肩上的重担轻了些许——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

锦月如歌肖珏:将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