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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矩?
颜面?
对错?
在绝对的圣心面前,不过是她手中可以随意揉捏、用以立威的玩具。
这杯摔得值,摔得妙。不仅堵死了尚氏的嘴,更让这满殿的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谁才是这深宫之中,真正被帝王捧在掌心、纵在骨血里的那个人。
她微微侧首,目光投向御座之上那被珠旒半掩的威严身影。
宫宴的喧嚣与刀光剑影终于散去,只余下崇徽殿内暖融的静谧。
殿外是深冬的寒夜,殿内却因烧得旺旺的地龙和数个熏笼,暖意融融,弥漫着清雅的梅香与安息香的气息。
郦知媋早已卸下那身繁复沉重的宫装和九尾钗,换上了一身柔软轻便的月白寝衣,外头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银狐皮镶边的茜色软缎长袍,墨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卸去了白日里的华美凌厉,添了几分慵懒与柔媚。
她并未就寝,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手边矮几上放着一盏温热的牛乳燕窝。
手中拿着一本孙子兵法。
烛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长睫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那沉静的眉眼间,竟透着一丝与白日娇纵截然不同的、近乎锐利的思索。
子时的更漏声遥遥传来,殿门终于被无声地推开。
带着一身清冽寒气的赵祯走了进来。
他已换下那身象征无上权力的庄重衮冕,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玉带束腰,更显得身姿挺拔,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张茂则轻手轻脚地为他解下披风,便识趣地躬身退下,掩上了殿门。
赵祯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窗边贵妃榻上那个身影上。
看到她手中捧着的《孙子兵法》,他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又化为了然。
赵祯是第一次见她在读兵书,看那页数,就知不是第一次拿出来看了。
后宫女子理当读的是女则女诫这类教化女子贤良淑德的书。
可赵祯不管。
郦知媋喜欢就好。
规矩是祖上祖宗定的,可现在他就是可以制定规矩的人。
脚步声惊动了沉浸在兵书中的郦知媋。她抬起头,眼中的锐利瞬间褪去,换上了熟悉的、带着水光的娇慵,仿佛刚才那个沉静阅兵书的人只是错觉。
“官家。”郦知媋放下书,喊了一声。
赵祯顺势在她榻边坐下。他身上残留的寒气与殿内的暖香交融。他自然地拿起她喝了一半的牛乳燕窝,试了试温度,才递回她手中。
赵祯怎么还没睡?大晚上看这些劳神
他的声音带着宫宴后的低沉沙哑,却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几分属于“赵祯”的温和。
郦知媋接过玉碗,小口啜饮着温润的甜汤,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
郦知媋难道不是官家刚刚给我暗示?
是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这庄重的除夕宫宴上,有人假借荔枝之名悄悄地勾了她手心一下,现在郦知媋回想起来,手掌就有些酥麻。
跟个登徒子一般。
郦知媋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