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贴着叶凝芷颈侧,锋利的剑脊透出森冷杀意,张正指尖只需再添三分力,便能让那抹苍白的肌肤绽开血色的花。
她却恍若未觉,鸦青色的睫毛下,眼底只凝着楼下那片被夜色浸透的暗影。
夜色如墨倾压下来,风卷着她月白色的衣袂猎猎作响。
这场景忽然与幻境重叠——暖香萦绕的帐中,她软语轻笑时的妖娆模样,此刻回想竟让他喉间泛起燥意。
就在指尖几乎要失控发力的瞬间,叶凝芷忽然向前迈了半步。
他本能地将黑剑疾收,剑锋擦着她颈侧掠过,带起的风掀起她额前碎发。
骤收的力道让他手腕微颤,混着心跳如鼓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撞出细碎的涟漪。
张正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既然杀不得……
他心里暗自思忖,忽然收紧五指。
那就把她锁在眼皮底下。
掌心力道加重,他拽着怔愣的她往楼下走。
……
三日后,清扬客栈的雕花窗前。
张正将温好的杏仁酪推至她面前,青瓷碗底与梨花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润的脆响。
碗中乳白的酪浆浮着几片风干的玫瑰花瓣,嫣红碎影随她指尖摩挲碗沿的动作轻轻晃荡。
这已是他第三日变着法儿哄她开口,从糖蒸酥酪到桂花糖粥,案几上换了七八个花样的食碟。
“尝一口。”他放软声线,执起银匙搅了搅碗中甜浆。
“今日新采的杏仁,混着蜜渍花瓣,甜得很。”
尾音拖得轻慢,像逗弄一只戒备的猫儿。
叶凝芷抬眼望他,眸光清浅如溪,却藏着深海般的幽寂。
地牢里的岁月像一把生锈的刀,早已将她的声线磨得支离破碎。
她记得他每日清晨都会捧来竹简,逐字逐句地在她耳边念“日”“月”“山”“水”,呼出的热气拂过耳侧时,竹简上的墨香会混着他身上的松香,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望着她怔忪的模样,张正忽而想起幻境里她靠在他肩头念诗的情景,那时她的声线如春水融冰,此刻却只剩沙哑的破碎。
喉间泛起涩意,他忽然握住她搁在膝头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按在自己跳动的喉结上:“听——”
胸腔震动着发出低沉的音节,“张、正。唤我名字。”
她睫毛剧烈颤动,像振翅欲飞却力竭的蝶。指腹下的脉搏一下下撞着她的掌心,如同敲开深潭的石子。
良久,喉间溢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像初春溪面初融的冰裂:“张……正。”
“对,是我。”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眼底却泛起湿热,初遇时她只会发出“唔”“疼”这样的单字,如今竟能完整唤出他的名字。
正欲再教,却见她忽然盯着案几上晃动的烛影,唇瓣轻启,声线虽沙哑却清晰如破土的新竹:“凝……芷。”
瓷勺从他指间滑落,“当啷”一声跌进碗中,溅起几点乳白的酪浆。
张正愣愣地望着她,见她指尖轻轻按住自己胸口,眼尾微颤。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水滴坠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越的节拍,恍若他此刻狂跳不止的心跳。
“凝芷……”他低低重复,忽然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
“很好听的名字。”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一幅渐次晕开的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