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芷的思绪不断回溯,从南垂脱困后的每个日夜,都在脑海中翻涌。
仅仅因为觉得王权弘业面熟,她便跟着去了王权山庄。
后来,她又辗转到了南宫水榭,在那里结识了张正。
那时的她还不能说话,是张正耐心地一个字一句话,一笔一画地教她开口与书写。
他牵着她走过许多地方,看过无数风景。
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霜雪,每一处景致都美得让她难忘。
他痴迷练剑,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梦想——让黑剑击败王权剑,成为名震天下的第一剑。
可时光终是揭开了所有的伪装。
原来眼前人名为阿那然,真正的张正用生命为他铺就重生之路。
她窥见了他破碎的过往,那个本该是港湾的家,却成了贩卖他的渡口,母亲的自私将年幼的他推向黑暗深渊。
如今的少年褪去执念的枷锁,哪怕身形单薄,仍要以一己之力,为苍生筑起遮风挡雨的城墙。
此刻,他在等一个答案。
喜欢吗?
心底的涟漪无声漫开,或许,是喜欢的吧。
不然,她怎会在无数个日出日落里,始终守在他身旁?
只是她看过太多兴衰。
黑狐靠恨意滋养。
而她却偏爱隐于市井,在潮起潮落间,捡拾人间细碎的温暖,让烟火气熨帖千年孤寂的心。
想到这里,叶凝芷勾唇一笑,缓缓开口:“当然不可以,你要出圈,我当然要和你一起去啊!”
阿那然的瞳孔猛地收缩,指节捏得剑柄发出细微的脆响。
春日的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将他发间新添的银丝镀上碎金,那抹突如其来的笑意却比这日光更灼人眼。
"你可知出圈意味着什么?"
他沙哑着声音,剑锋在青砖地上划出蜿蜒裂痕。
“我们对黑狐一无所知……”
话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间咽下的不知是血还是未出口的担忧。
叶凝芷忽然踮脚拂去他肩头飘落的海棠花瓣,指尖残留的温度顺着衣料渗进皮肤。
"记得在塞北时,你教我用雪水烹茶吗?”
她歪头轻笑,发间银铃叮咚作响。
“那时风雪再大,只要看着你往炉子里添炭的背影,就觉得比江南的阳春三月还要暖。”
阿那然的睫毛剧烈颤动,往事如潮水漫过心头。
他想起自己教她识字时,她将"剑"字的最后一笔勾成桃枝。
想起暴雨夜她蜷缩在马车内,却固执地要为他擦拭浸透的剑穗。
想起无数个清晨,她倚着雕花木窗等他练完剑归来,发梢还沾着晨露。
"阿芷..."他低唤,声音里裹着十年霜雪也化不开的酸涩。
“该走了。”
叶凝芷突然抽出他腰间软剑,剑光如游龙般挑开半掩的窗扉,海棠纷飞间,她已踩着檐角青瓦跃出庭院。
"再磨蹭,可赶不上看王权山庄的日落了!"
张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终于泛起最真切的笑意。
他握紧黑剑追去,衣角掠过案头,将昨夜未写完的剑诀带起,残卷在空中翻卷,露出末尾墨迹未干的半行字——
“愿以平生三尺锋,换你人间烟火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