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叶凝芷看着奶娘轻拍着敖奕恒睡熟,才悄然换上一身红衣,步履沉静地向天牢走去。
晚风卷起衣袂,她走在空旷的宫道上,白天皇兄的话语在耳畔反复回响。
“南诀与北离的战事,已拉锯近三年了。”皇兄的声音带着疲惫,“幸得叶家小子抓住战机,才将琅琊王生擒至此。”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望向她:“皇妹,那琅琊王是南诀心腹大患,若不能劝他归降,便只能……”
话未说完,却已透着决断。
“可他是阿恒的父亲啊。”皇兄长叹一声,“我若动手,他日阿恒知晓真相,怕是要怨我这个舅舅心狠。”
最后,他握住她的手,语气郑重:“皇妹,你去天牢走一趟,尽力劝降吧。”
回忆至此,叶凝芷的脚步微微一滞,红衣在夜色中如同一朵燃烧的火焰,映着她眼底翻涌的光。
天牢的大门一层层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叶凝芷踩过潮湿的青石板,鼻尖萦绕着霉味与铁锈气息。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退意——当年他一去不回,如今自己又怎能用言语劝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可要是杀了他……
这个念头刚起,叶凝芷的心便像被细针密密扎过,隐隐作痛。
她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罢了,为了阿恒,说什么也不能让萧若风死在这里。
她强行忽略掉心口的异样,放缓脚步回忆北离的消息:萧若风与明德帝一母同胞,自幼情谊深厚。
当年太安帝属意他为继承人,最终登上帝位的却是他的兄长。
传闻中琅琊王深居简出,却在北离权柄极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真的如此吗?
一个在军伍中威望赫赫、受百姓拥戴的琅琊王,一个文韬武略冠绝一时、险些登临帝位的萧若风,又怎能让坐在龙椅上的明德帝毫无芥蒂?
她想起北离密报里那句“功高震主”,脚步不由得又慢了几分。
叶凝芷在潮湿的甬道里驻足,眼神无意识地划过石壁上渗出的水珠。
牢狱中传来隐约的锁链声,每一声都像敲在她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刻满划痕的牢门,烛火摇曳中。
只见萧若风跪在地上,衣衫破碎,身上满是血印,却依旧难掩挺拔风骨。
“北离战败之后,叶啸鹰回到天启,奏报明德帝,申请带病救出琅琊王。”
“兵部尚书却提出,琅琊王忠奸未定,未免中了南诀的圈套,需从长计议。”
“与叶啸鹰一同回去的雷梦杀怒不可恕,当庭胖揍兵部尚书,受到明德帝斥责。”
“雷梦杀自请卸下身上所有官职,带着妻子李心月日夜兼程,赶赴南诀。”
“而叶啸鹰在朝堂之上多次请求,甚至以全家性命保证,明德帝依然对此事悬而未决。”
叶凝芷听到她的声音沉稳的将个中厉害纷纷说出。
可对面的人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紧盯着她,眼神似惊讶,似惊喜。
他好似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
叶凝芷不由得住了口,其实,她想,如果是她的话,也不会投降的。
她不会背叛皇兄,就像他也不会背叛他的皇兄一样。
“阿凝,你还活着,我很欢喜。”
萧若风突然大笑起来,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而这一句话,让叶凝芷怔住了。
阿凝……
她转过身,她觉得或许今日,她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