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玄色衣摆轻扫过朱红门槛的刹那,檐角铜铃骤然叮咚乱响。
他仰首望向铅云低垂的天穹,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寒霜。
御前对峙的画面仍如淬毒刀刃,一下下剜着他的心口。
满朝大臣轮番陈词,有人指摘他战败被囚,致使北离痛失五座城池。
有人斥责他识人不明,放任奸细在军中肆意滋生。
更有人言辞凿凿,要求皇兄严惩不贷。
最让他寒彻骨髓的,是皇兄看似宽慰的表态。
虽口口声声说他功高,此次失利非战之罪,可那些咄咄逼人的大臣,分明都是皇兄的心腹。
字字句句,哪是诘问,分明是帝王借刀试他的忠心。
萧若风一步步向前走着,恍惚间又回到当年分府离宫之时。
只是那时,他身边还有并肩的皇兄。
二人击掌相庆,畅想着来日的宏图霸业。
如今却只剩这空荡荡的宫道,和他踽踽独行的身影。
走出皇宫,萧若风回头望了一眼。
这座皇宫里,有他不幸的幼年,有他被宠上天的少年。
在这里,他与父皇下棋,也曾指点江山。
在这里,皇兄曾为了救他向太医下跪,而如今,却对他百般试探。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过往。
“我要闯荡江湖,做那天下第一人。”
萧若风记得,他年少时,意气风发,兴致勃勃的创了那“天下第三”,言天下剑法,除李先生外,便是他萧若风。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的很。
李先生座下八弟子,司空长风,赵玉真,北离江湖人才辈出,他在这浩瀚人海中又算什么呢!
可……
世人皆庸庸碌碌,用一生求其所得。
然而……世人皆为所求奔波一生,庸庸碌碌。
他萧若风,又为何要困在这蛛网般的权谋之中?
宫墙的阴影在身后渐渐远去,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追逐的笑闹声却愈发清晰。
他忽然想起师傅李长生教剑时说过的话:
“若风啊,你心思太重了,为了一个萧字,你背负了太多东西,可我希望你们能够凭心而动,我李长生的弟子,不该被困住。”
曾经他以为守护北离便是此生大道,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被他人期望推着走的虚影。
他并非为了朝堂上的明枪暗箭而生,那些所谓的功过荣辱,不过是帝王权衡的筹码。
“风华难测清歌雅,灼墨多言凌云狂,柳月绝代墨尘丑,卿相有才留无名?”
当年,北离八公子名震江湖,如今,李先生离去,稷下学堂也沉于市井。
江上代有才人出,可自己的路总该向前走的。
当年自创剑法时的豪情,不该被如今的挫败碾碎。
江山之大,江湖之远,本就容得下千万种活法。
他要重拾少年时闯荡江湖的初心——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而是去追寻真正热爱的自由与剑道。
暮色四合时,萧若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路。
不再回头看那座囚禁了他半生的皇宫,不再纠结于皇兄的猜忌与朝臣的攻讦。
他的剑,应当斩破这世间的枷锁。
去见未看过的山川,会未交手的豪杰。
去纵马江湖,去追寻所爱。
去疯,去狂,去感受感受李先生的“凭心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