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霍君华的疯,是装的。
他怕当年在孤城,她根本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更怕,这次流言的源头,就是她!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凌益的声音,像是地狱里传来的魔咒,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黑衣人的脑海里。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意外也好,暴病也罢。”
“总之,我不想再看到她。”
“明白了吗?”
“……是,属下,明白。”
黑衣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滚吧。”
凌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黑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
他一路低着头,脚步踉跄,穿过幽深的回廊,不敢有片刻停留。
直到他从城阳侯府一个偏僻的角门悄悄溜出来,混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回了原处。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压低了帽檐,快步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发现。
就在他对面的一个阴暗巷口,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墙壁上剥离下来。
那影子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夜枭。
……
镇北侯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
叶凝芷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
温暖的烛光,将她绝美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冲淡了她眉宇间的几分清冷,平添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温婉。
一名亲卫快步走了进来,动作极轻,生怕打扰了这份宁静。
他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郡主。”
叶凝芷的视线没有离开书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
“城阳侯府,有动静了。”
亲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凌益派出了他的死士,目标……是城西别院。”
叶凝芷翻过一页书,动作不疾不徐。
“哦?”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了然。
亲卫继续汇报道:“我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凌不疑将军那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正赶过去。”
“很好。”
叶凝芷终于合上了书卷,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如古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微光,亮得惊人。
“等了这么久,这条大鱼,总算是肯咬钩了。”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却又带着几分冰冷弧度的笑意。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准备收网。”
“今晚,都城可要好好热闹一下了。”
亲卫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明白了。
从散布流言,到引蛇出洞,再到此刻的收网。
所有的一切,都在郡主的算计之中。
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以整个都城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
而凌益,就是那条一头撞进网里,却还不自知的,愚蠢的鱼。
亲卫恭敬地领命退下。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叶凝芷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窗。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目光,穿过沉沉的夜色,望向了皇城的方向,深邃,且冰冷。
凌益,你欠霍家的血债,欠凌不疑的十五年。
今夜,就看你如何从这局棋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