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破庙。
冰冷的地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却挡不住从地底深处渗出的阴冷湿气。
叶凝芷幽幽转醒,鼻息间是尘土与腐朽木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破庙布满蛛网的横梁,以及头顶那个摇摇欲坠的破洞。
冰冷的雨水,正顺着破洞滴落,在不远处的地面砸出细小的水洼,嗒,嗒,嗒。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烈酸痛,让她几欲昏厥。
伤口被简单处理过,手法粗糙,但血总算是止住了。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到了那个身影。
苏暮雨。
他就坐在破庙门口的门槛上,背对着她,像一尊融入夜雨的血色雕塑。
那身醒目的红衣,是这方破败天地里唯一的颜色。
巨大的黑伞,安静地靠在他手边。
他身上那股死寂的气息,仿佛要将破庙里唯一跳动的火光都彻底冻结。
叶凝芷很清楚,他在等她醒来。
等一个解释。
或者说,等一个让她活下去,或者让她立刻去死的理由。
“我……我这是在哪儿?”
叶凝芷挣扎着坐起身,声音沙哑,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虚弱。
苏暮雨没有回头。
“破庙。”
他的声音,比门外的雨更冷。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那些坏人呢?”
叶凝芷继续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的无辜少女,每一个颤音都拿捏得精准无比。
“死了。”
苏暮雨的回答,简洁,干脆,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死了?”
叶凝芷的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随即像是劫后余生般,脸上绽放出感激的神色。
“是……是公子你救了我吗?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说着,便要挣扎着下地,行一个大礼。
苏暮雨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转过身。
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穿过跳动的火光,牢牢锁定了她。
“不必。”
他看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在你昏过去之前,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来了。
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
叶凝芷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天衣无缝的茫然。
“话?”
“我说什么话了?”
她微微歪头,眸子里是纯粹的困惑,仿佛在努力搜寻一段空白的记忆。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只记得……只记得在求公子救我……”
苏暮雨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
“李员外。”
他只说了三个字。
破庙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火苗的跳动都仿佛停滞了。
叶凝芷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浓重的困惑。
“李员外?哪个李员外?”
她眨了眨眼,那双被雨水洗过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无辜。
“我不认识什么李员外啊。”
苏暮雨死死地盯着她,像一头审视猎物的孤狼,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然而,没有。
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完美得像一个真正失忆的受害者。
要么,是她的演技已经登峰造极,足以骗过神佛。
要么,就是……
苏暮雨的心中,闪过一个被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
他沉默了片刻,换了一种问法,声音压得更低,更危险。
“你为什么会知道,他是个收养了三十个孤儿的善人?”
“你又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