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芷将那片青翠的树叶，捧在手心。
叶片上，还带着夜晚的露水，冰冰凉凉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没有上前去打扰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
她知道，任何语言上的安慰，在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
甚至可能会起到反效果，让他更加封闭自己。
她只是靠在柴房的门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然后，她将那片树叶，轻轻卷起，放在了唇边。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搜寻着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
她想起，在她那个世界，很小的时候，外婆经常会抱着她，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用一片杨树叶，为她吹奏各种各样好听的曲子。
那些曲子，大多是简单又欢快的儿歌。
是她童年记忆里，最温暖、最明亮的一部分。
她凭着记忆，尝试着，吹响了手中的叶子。
“呜——”
一声有些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旋律，从叶片中流淌出来。
像一股清澈的泉水，注入了这片死寂如水的庭院。
正在擦剑的苏暮雨，动作猛然停住了。
他握着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月光下，他只看到柴房门口，坐着一个模糊的、娇小的身影。
那个女人，在干什么？
他听不懂那是什么曲子。
旋律很简单，甚至有些笨拙，好几个地方都跑调了。
吹奏的人，显然技巧生疏。
可是，就是这样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乐声，却像一只温柔的手，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那些翻涌不休的、狂躁的杀意。
他习惯了刀剑碰撞的铮鸣，习惯了风雨呼啸的怒号。
这种干净、纯粹，甚至带着一丝童稚的乐声，是他从未听过的。
它与他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
却又该死的，让他感到……心安。
他没有呵斥，也没有制止。
他就那么握着剑，静静地，听着。
叶凝芷并不知道苏暮雨在想什么。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努力地，将那首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儿歌，完整地吹奏出来。
曲调时而高，时而低。
时而连贯，时而中断。
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笨拙地，探索着这个世界。
但那旋律里，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充满了……希望。
叶凝芷吹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有些缺氧，便停了下来。
她将树叶从唇边拿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但这一次的寂静，却和之前不同了。
空气中那股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悲凉和杀气，消散了许多。
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
苏暮雨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低下头，继续擦拭他手中的剑。
但他的动作，却比之前，轻缓了许多。
不再是那种近乎自残的发泄，而变成了真正的、温柔的擦拭。
一人擦剑。
一人静坐。
两人之间，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却在这一片皎洁的月光下，达成了一种诡异而宁静的和谐。
叶凝芷靠在门边，看着那个不再那么孤寂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知道，今晚，这个男人，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而她自己，也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或许，这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觉吧。
真好。
这一夜，月光很美。
也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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