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青州的计划,被迫中止。
他们回到了那座破败的院落。
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苏暮雨一言不发,铁钳般的手抓着叶凝芷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他粗暴地将她按在院中石凳上,转身进了主屋。
再出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白玉瓷瓶和一卷干净的布。
他视线落在她仍在渗血的伤口上,眸色又暗了三分。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响,清脆刺耳。
苏暮雨竟直接撕开了她伤口处的衣袖,露出那道翻卷的、深可见骨的伤痕。
动作里没有半分温存。
叶凝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吭一声。
她知道,他在盛怒之中。
可当苏暮暮雨拔开瓶塞,将金色的药粉洒向伤口时,他的动作却变了。
那双杀人时稳如山岳的手,指尖竟有些僵硬。
他倒药粉的动作极慢,极轻,仿佛不是在为她疗伤,而是在拆解一个随时会引爆的机关。
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灼痛,随即便化为清凉,血流肉眼可见地缓了下来。
苏暮雨低着头,从布包里抽出纱布,专注地为她包扎。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品。
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
近得叶凝芷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皂角气息,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只属于他的血腥味。
近得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鸦羽般的长睫,在晨光里投下的那片细小阴影。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成一道冷硬的弧。
叶凝芷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心脏,却在胸腔里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
这是第一次。
他不是在威胁她,不是在审问她,也不是在监视她。
他是在……为她处理伤口。
用一种独属于他的、生硬又别扭的方式。
那句“多事”,是呵斥。
可此刻细品,那语气里压抑的,分明是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焦躁与后怕。
他在气她,气她竟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
这个认知,像一粒投入冰湖的火种,无声地融化了这些天来所有的伪装、算计与戒备。
原来,这座冰山,也会有失控的时刻。
原来,这颗杀手的心,不是捂不热的顽石。
纱布一圈圈缠好,他打上一个有些笨拙的死结。
包扎结束了。
他松开手,却没有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像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院中,唯有风过枯草的微响。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发酵。
叶凝芷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看着他紧绷的肩线,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大胆得让她自己都心惊。
她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极轻,极缓地,覆上了他为她包扎伤口的手背。
苏暮雨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炭火烫到,霍然抬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正掀起一场她看不懂的风暴。
是错愕,是慌乱,还有一丝……心事被戳破的狼狈。
四目相对。
叶凝芷望着他眼中的惊涛骇浪,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笑了。
她弯起嘴角,那笑容干净、纯粹,不带分毫算计,像被雨洗过的天空。
“苏公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一丝虚弱,却无比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你是在,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