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便再无回旋。
苏暮雨的行动快到极致。
一个小小的行囊，几件换洗衣物，一瓶金疮药。
黑衣刺客的尸身，在化尸粉下消融无踪，院中石板被清水冲刷，连一丝血腥气都未曾留下。
不过半个时辰，这个他们生活了数月的院落，便重归死寂，仿佛从未有过人烟。
“我们去哪？”叶凝芷牵着马，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青州。”
苏暮雨的声音没有温度，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碴。
“大家长在青州遇刺。那里，是暗河中几个老家伙的地盘。”
叶凝芷心头一跳，瞬间了然。
这不只是去救人。
这是一场暗河内部的权力倾轧，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清洗。
大家长一死，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那些觊觎他位置的长老。
“会很危险。”苏暮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暗河的手段，比万蛊门更脏。他们不讲规矩，只认利益。你的身份一旦暴露，下场会比落入万蛊门手中惨烈百倍。”
“我知道。”叶凝芷迎着他的视线，没有半分退缩。
她反而笑了笑。
“但你刚说过，你会护着我。”
苏暮雨看着她那双坦然清亮的眼睛，那份因大家长死讯而燃起的滔天杀意与狂躁，竟被这句话轻轻抚平了一角。
他喉结滚动，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嗯。”
随即，他翻身上马，身姿利落如鹰。
“跟紧。”
两匹快马，两道身影，在深沉的夜色中化作离弦之箭，决绝地奔赴青州。
一路风驰电掣，再无言语。
马蹄声单调而急促，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旷野的腥气。
叶凝芷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个红色的背影，像一柄被强行压入鞘中的绝世凶器，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散发着压抑到极致的焦躁与杀机。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沉默地跟紧，用自己的方式，为他警戒着身后的黑暗。
日夜兼程。
第三日黄昏，青州城高大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官道尽头。
官道上的车马行人骤然增多，其中不乏佩刀带剑的江湖客，个个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几分煞气。
“这么多人？”叶凝…芷有些意外。
“青州论剑大会。”苏暮雨言简意赅，眉头却锁得更紧。
人多，眼杂，变数就多。
恰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茶寮里，传来一阵格外爽朗的大笑，还夹杂着几句元气十足的抱怨。
“长风，你走慢点！我这坛宝贝‘小登科’要是颠碎了，我跟你没完！”
“是你自己非要抱着它赶路，怪谁？”
这声音……
叶凝芷与苏暮雨不约而同地勒住马，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见茶寮中，两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
一人锦衣华服，宝贝似的抱着个酒坛，满脸喜气。
一人青衫磊落，背负长枪，神情写满无奈。
正是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百里东君也看到了他们，那双杏眼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凝芷先生！”
他抱着酒坛，像阵旋风似的冲了过来，声音里满是压不住的兴奋。
“先生！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得见了！”
他冲到近前，一张俊脸激动得通红，眼中是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重逢喜悦。
司空长风紧随其后，脸上带着沉稳的笑意，朝叶凝芷微微颔首。
可当他的目光，越过叶凝芷，落向她身侧那个红衣男人时，他嘴角的弧度，倏然凝固。
司空长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还是那个男人。
但这一次，他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危险气息，比上次在小巷中浓烈了十倍，百倍！
那不再是若有若无的威胁，而是一种已经凝成实质的血腥气，毫不掩饰，扑面而来。
这短短数日，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而且，他和凝芷先生，竟然同行？
无数个念头在司空长风脑中炸开。
“凝芷先生，您这是要去哪？这位……兄台是？”百里东君的好奇心终于从叶凝芷身上分了一缕给苏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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