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看着桌面上的狼藉,叹了口气,心里已经猜出个七八分——有人在里面嚼舌头。可是,她不能找那人对质,“捉贼捉赃,拿奸拿双”,就算有证据,她也不能找那人理论,邻里间的,哪能撕破脸呢?
郭芳哄睡了孩子,俯身把没碎的鸡蛋捡起来,把破了壳的鸡蛋收拾干净,然后从鸡窝里摸出几个红皮鸡蛋,认真地放进竹篮里,又走到自家菜园子,摘了个最大最圆的南瓜,装进竹篮子往侯大娘家走去。
“大娘在家吗?”郭芳推开院门。
侯大娘正坐在院子里生闷气,见她来了,扭过头去不理睬。
郭芳把竹篮子放在地上,拿起南瓜递过去:“大娘,这是俺家菜园里刚摘的,甜得很,您留着熬粥吧。”又把篮子里的鸡蛋一个一个拿出来,堆在侯大娘面前。
“之前您还鸡蛋的时候,我就跟您说了,不用还,您是长辈,几个鸡蛋还吃不得?咱们两家又沾亲带故的,几个鸡蛋的情分也不值吗?”郭芳笑吟吟地说。
侯大娘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个也怪我,没有说明白,几个鸡蛋,权当是孝敬您老的。”郭芳进一步澄清说,“我弟弟,就是圣才,您知道的,他把钱借给朋友做生意,结果那朋友做生意亏了,借的钱也不认了,非说是两个人合伙的。”
“哦,是吗?”大娘的脸色和悦了不少。
“大娘,您想想我们这样的家庭,几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我呢,也就对着孩子爸发了两句牢骚话。”
“哦,哦。”
“您老呢,耳根子软,估计不知听了谁嚼的舌头,把两个事误会成一个事了吧?”
“哦哦,没有,没有。”侯大娘否认着,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了,“是我——怪我多想了。”
“不怪您。”郭芳安慰说,“您老生就耳根子软,我想赶紧来跟您解释一下,怕因为一点误会,伤了我们娘俩的和气。”
侯大娘后悔之前的冲动了,脸上的青筋凸起,皱纹不停地抖动着,转移换题说:“那,那圣才借出去的钱咋办?”
“还能咋办,跟他那个朋友协商呗,真协商不成,也只能自认倒霉,他们当初全凭朋友间的信任,也没立个字据啥的。”
“唉,那怎么好?怎么好?”侯大娘陪着叹了几声气,“怎么会有那样的人呢!”
“大娘,您不生气了吧?”郭芳顿了顿,声音温和又清亮。
“不生气,不生气,都怪我老婆子多心!”
“不怪您,您是长辈,跟我们小辈生个气也在理。”
“唉!”误会消除,侯大娘惭愧地叹了口气。
“大娘,我们是一个庄的,又沾亲带故,自然要比别家亲近,哪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郭芳安慰道,“旁人爱说啥说啥,只要咱们自己心里亮堂就行。”
“说的是呢,说的是呢。”侯大娘心里的情绪完全消散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尤其是郭芳那句“咱们自己心里亮堂就行”,听得大娘脸上发烫,反倒觉得自己之前太较真了。
“那,大娘,我先回去了。”郭芳惦记着家里的孩子,起身说。
“你这孩子……不多坐会儿。”侯大娘拉住郭芳的手,语气和举止都亲热起来。
“我是趁孩子睡着了来的,不能长待。”
“哦哦,好吧。”
侯大娘瞅着那黄澄澄的南瓜,和那一堆圆滚滚的鸡蛋,将郭芳送出了院子,才止了步。
郭芳走出不远,回头正要跟大娘挥手,已看到侯大娘在把那黄澄澄的南瓜往屋里抱了。
下午的阳光,洒落身上,暖洋洋的,倒是一点都不燥热。
回到自家院子,窝棚里的母鸡“咯哒咯哒”地叫起来——又下蛋了,孩子还在熟睡着。
郭芳松了口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