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离那些狰狞的礁石越来越近了。
船头已经能感受到撞击前，被礁石排开的水流形成的巨大推力。
左丘超然怒吼一声，抄起甲板上那柄沉重的紫金大斧，试图用它充当船桨，改变航向。可画舫太重，水流太急，那斧头在水中，不过是螳臂当车。
唐柔护着苏挽月，将她带到船尾相对平稳的地方。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不断扫视着周围，寻找着任何生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际，异变陡生。
“嗯？”
一声苍老沉厚的轻哼，穿透水浪轰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苏挽月猛地抬头。
前方最大的礁石顶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他握着一根通体乌黑的鱼竿，正悠然垂钓。
画舫正朝着他所在的礁石，直直撞去。
老者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目光扫过画舫，最终落在了左丘超然手中的紫金大斧上。
他似乎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然后，他站了起来。
老者没有躲闪，反而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了礁石的最边缘。他将手中的鱼竿横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那根鱼竿，材质非竹非木，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钢铁的冷硬光泽。
“疯了！那老头也疯了！”被救的员外那锦亮尖叫。
画舫的船头，狠狠撞向了礁石，撞向了那个看似渺小的身影，撞向了那根细长的铁鱼竿。
“轰——”
预想中船身碎裂的巨响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般的呻吟。
整艘画舫，像是撞上了一座无形的铁山，船头猛地向上一抬，然后重重顿住。巨大的惯性让船上所有人都滚倒在地。
苏挽月被唐柔紧紧护在怀里，才没有被甩出去。她勉力抬起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蓑衣老者，双脚钉在礁石上，上身微微后仰。他手中的铁鱼竿，一头抵着礁石，另一头死死顶住画舫船头。
铁鱼竿被压成惊人弧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却没有断裂。
“还愣着干什么！”老者怒喝，“想死吗！”
左丘超然最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跃起，将手中的紫金大斧狠狠插入船舷与礁石的缝隙之中，试图固定船身。
与此同时，萧秋水也划着龙舟赶到了。
他的白衣早已被江水浸透，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前辈！”萧秋水冲着老者高喊，“我们合力！”
他将龙舟靠向画舫的另一侧，用船桨和身体，奋力顶住船身，减缓水流对画舫的冲击。
江水咆哮，礁石耸立。
蓑衣老者在礁石上，以铁竿相抗。
左丘超然在船头，以巨斧为桩。
萧秋水在船侧，以扁舟为锚。
三人，各据一方，形成稳固支点。
画舫在激流中剧烈地震颤、摇晃，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与死亡角力的沉重。
终于，在一声悠长的木材断裂声后，画舫的冲势被彻底化解。它歪歪斜斜地搁浅在了礁石滩上，不再动弹。
得救了！
船上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哭泣。
苏挽月靠在唐柔的臂弯里，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她的目光，却越过所有人，落在了那艘小小的龙舟上。
萧秋水脱力般地瘫坐在船里，手中的船桨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仰着头，雨水和江水混在一起，顺着他俊朗的脸颊滑落。他也在看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后怕与庆幸。
四目相对，胜过千言万语。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这片刻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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