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石顶上,那个蓑衣客重新戴好斗笠,拿起乌黑鱼竿,静坐垂钓。甲板上的杀戮,于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角的微尘。
萧秋水望着那道背影,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音节。
“华而不实。”
“小孩子的玩意。”
那苍老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每个字都变成一根针,扎进萧秋水的心肺。
左丘超然通红的脸庞褪尽血色,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又望向地上的尸首,眼神空洞。
“我们……错了?”
邓玉函无声地落在船舷,归鞘的长剑贴着他的身侧,剑柄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入掌心。他审视着礁石上的蓑衣客,目光里是探究。
画舫搁浅,江流冲击船身的闷响一下下传来。
幸存的宾客从呆滞中回神,压抑的啜泣声响起。
那名之前昏厥的员外那锦亮醒转,视线触及地上的惨状,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身体一软,再度瘫倒。
“走。”萧秋水的声音透出疲乏。
他跳下画舫,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膝盖,激得他身体一颤。萧秋水趟水走向那艘狭长的龙舟,将其推离礁石。
左丘超然扛起那柄紫金大斧,沉默地跟进。
唐柔扶着苏挽月,嗓音压低,“姑娘,还能走么?”
苏挽月抬脸,面颊苍白,眼瞳里的水汽凝住。
她点点头,唇瓣翕动。
“有劳。”
唐柔将她半扶半揽,小心地绕开地上的血污。苏挽月的指节扣住唐柔的袖口,布料的药草清香混着江水寒气,钻入鼻腔。
【系统提示:攻略目标萧秋水,情绪低落,好感度无变化。】
苏挽月没有理会。
她的目光越过唐柔的肩,落在萧秋水萧索的背影上。
龙舟挤满了人,在江面摇晃。
萧秋水与左丘超然一前一后划桨,破开水流,向着远方灯火通明的秭归码头而去。
无人交谈。
那片礁石与蓑衣客的身影,在水汽中渐渐模糊。
抵达码头时,夜色已浓。
喧嚣的人声与艾草、粽子的香气扑面而来,与他们刚经历的死寂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
左丘超然找了家客栈,那锦亮掏出金元宝致谢,被萧秋水推拒。
“路见不平而已。”萧秋水说,眉宇间的郁结未散。
安顿好苏挽月主仆,四人聚于萧秋水的房内。
烛火摇晃,映出墙上四道拉长的影子。
“那老头子,什么来路?”左丘超然将紫金大斧顿在地上,闷响一声。
唐柔倒了杯茶,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一根鱼竿顶住画舫,这份内力,闻所未闻。”
“他的话,怎么看?”萧秋水问。
邓玉函倚窗抱剑,吐出字句。
“有理。”
萧秋水看向他。
邓玉函补充,“对恶徒留情,即对自己残忍。”
左丘超然烦躁地揉乱头发,“难道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我们的杀,为立规矩。他的杀,是泄愤。”唐柔放下茶杯,做出判断。
萧秋水沉默良久。
他起身推开窗,楼下街道的热闹涌入。
“父亲总告诫我,江湖险恶。今日,我懂了。”
萧秋水的声音很轻。
“侠义不能仅凭一腔血。我们的武功,若只救一人,杀一匪,学来何用?”
他转身,目光扫过三位兄弟。
“那老前辈说我们是小孩子,或许没错。我们只见不平,未见其根。”
“二哥的意思是?”唐柔眼底微动。
“秭归。”萧秋水说,“这场龙舟赛,有鬼。”
他将白日所见,那锦亮怀中刻着“那”字的元宝,以及蓝舟爆冷获胜的结局串联起来。
“这是场被人操控的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