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水晶灯在沈听澜发梢投下细碎光斑,她正踮脚擦拭博古架顶层的青瓷瓶。米色针织裙勾勒出姣好曲线,羊绒开衫领口滑落的瞬间,锁骨处的蝴蝶胎记若隐若现。
顾言深的手指在门把上骤然收紧。这个他曾用雕塑刀反复临摹的胎记,此刻正随着继母的动作轻轻颤动。三年前在威尼斯美院的画室里,沈听澜也是这样背对着他褪去衣衫,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她背上流淌成莫奈的睡莲。
"言深回来了?"沈听澜转身时已恢复得体微笑,发间飘来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与记忆中画室里的松节油气息重叠。她的目光扫过他臂弯里的画稿,"又去墓园写生了?"
顾言深沉默着将画稿塞进玄关柜。画布上是母亲墓碑前的紫藤花,缠绕在十字架上的藤蔓间,隐约露出半张女人的脸——那是他昨夜在阁楼旧物箱里发现的,母亲与沈听澜的合影。
餐厅飘来松露牛排的香气,顾明远正坐在长桌尽头看财报。这个永远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连用餐时袖口的袖扣都要与领带夹配套。"听说你拒绝了伦敦皇家艺术学院的邀请?"他头也不抬地问。
刀叉与骨瓷盘碰撞出清脆声响。顾言深看着对面的沈听澜优雅切肉,突然想起她曾在凌晨三点的出租屋里,用手撕着冷掉的披萨笑出眼泪。"我申请了国内的驻场艺术家项目。"他说。
沈听澜的睫毛颤了颤,红酒杯边缘留下淡粉唇印。顾言深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素圈铂金戒指。这个细节让他喉结滚动,那枚戒指本该戴在他送的银戒旁边。
饭后沈听澜照例要练琴。三角钢琴摆在客厅落地窗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波斯地毯上,仿佛一幅流动的油画。顾言深站在楼梯转角,听着《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的激昂旋律,忽然想起那年平安夜,沈听澜在他宿舍楼下弹着破电子琴,说要成为第二个阿格里奇。
"你不该回来。"清冷女声惊起栖鸟。沈听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琴凳上的《车尔尼练习曲》被夜风掀起几页。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更浓了,混着某种苦涩的药香。
顾言深盯着她颈间晃动的怀表,那是父亲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我母亲的琴谱,为什么在你这里?"他忽然开口。下午在阁楼旧物箱里,他发现母亲的乐理笔记中夹着一张泛黄的琴谱,落款处是沈听澜龙飞凤舞的签名。
沈听澜的瞳孔微微收缩,月光在她眼底碎成银河。"你母亲...是我大学导师。"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夜风带走,"她...救过我一命。"
顾言深还想问什么,二楼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顾明远站在楼梯口,西装领带歪斜,手里握着他下午塞进玄关柜的画稿。画布上的紫藤花在吊灯下泛着诡异紫光,母亲墓碑旁赫然多出一个穿红裙的女人——正是18岁的沈听澜。
"这就是你所谓的艺术创作?"顾明远的声音在发抖,"用你母亲的遗照搞这种恶作剧?"他扬手将画稿甩向窗外,雪白的纸张在夜空中翻飞,像极了三年前沈听澜离开时飘落的琴谱。
顾言深盯着父亲暴怒的脸,突然笑出声来。这个永远维持体面的男人,此刻领带夹上的钻石正折射出扭曲的光。他转身走向玄关,听见沈听澜在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句被夜风撕碎的"言深,你的药..."
凌晨三点的江景酒吧,顾言深盯着酒杯里晃动的冰块。手机屏幕亮起,是沈听澜发来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他仰头灌下威士忌,任由辛辣灼烧喉咙。老地方,那个堆满石膏像和过期泡面的出租屋,此刻应该积满了灰尘吧?
突然,酒吧门被撞开。穿着睡裙的沈听澜发丝凌乱,颈间的怀表晃出危险的弧度。"你父亲...他心脏病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急救车已经在路上..."
顾言深霍然起身,酒瓶翻倒在玻璃桌面上。他望着沈听澜慌乱的模样,突然想起三年前她也是这样冲进画室,说自己要去巴黎深造。那天她穿着和现在一样的睡裙,只是那时她眼底没有此刻的恐惧,只有决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