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环上的铜绿凝结成蝶翼形状,晓星数到第九下叩门声时,铁门铰链发出垂死者的叹息。穿灰布衫的老仆右手缺失无名指,煤油灯芯跳动的幽蓝火焰在他浑浊的眼球上投射出星图光斑。晓星注意到他虎口的月牙形伤疤——与三年前蒙面人持枪的手部特征完全吻合。
走廊两侧的玻璃罐在幽光中泛着尸青色,福尔马林溶液里悬浮着带青帮刺青的蜥蜴、长着人齿的锦鲤。某个罐底沉着的翡翠耳坠表面附着血丝状菌斑,晓星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昨夜遗失的那只——眼前耳坠的蝴蝶触须多出三道鎏金纹,正是老师遇害当天佩戴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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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霉味裹着陈年血腥气,泛黄《申报》裱在檀木框里。晓星的指甲掐进掌心,父亲倒在血泊中的照片下方,"通敌叛国"的铅字开始蠕动重组。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工部局档案室:她颤抖着用开锁工具打开标着"绝密"的保险柜,老师的手帕还带着栀子花香,而那份写着"清剿行动成功"的档案,末尾签名处的墨迹未干——签发日期竟是父亲死后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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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不是汉奸。"丁程鑫的声音裹着烟草味从暗处传来。他摘下金丝眼镜时,镜腿暗藏的刀片在墙面划出火星,左肩纱布渗出的紫黑血迹散发着苦杏仁味。晓星看见他身后的铁路路线图,松沪线"吴淞口"标红处贴着半张德文乐谱——正是百乐门暗格里烧焦的那页。
暗格开启的刹那,三枚弹头在黑色天鹅绒上泛着冷光。最大那枚青天白日徽记的弹身,隐约可见"影刃七号"的铭文;刻着菊纹的弹头残留芥子气结晶;而双头鹰徽记的弹壳内壁,用显微雕刻技术印着父亲的字迹"明月何时照我还"——这是晓星周岁时,父亲在她银锁片上刻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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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明白了吗?"丁程鑫展开的手帕上,金线青鸟在煤油灯下投射出双头阴影。晓星耳后突然刺痛,胎记上的丁程鑫血迹在月光中汽化成雾,在墙面凝成完整的蝴蝶投影。玻璃罐里的福尔马林溶液开始沸腾,那些畸形生物的眼球同时转向东北方向——虹口日本海军俱乐部所在的方位。
怀表蜂鸣声与江面汽笛共鸣,表盘背面跳动的密码数字在潮湿空气里灼烧出焦痕。晓星在碎裂的镜面中看见无数个自己:十五岁扎着麻花辫的她正将情报塞进法棍面包;二十岁穿着护士服的她用手术刀划开尸体腹腔;此刻持枪的她瞳孔里映出丁程鑫背后的暗门——门缝渗出的机油正汇聚成父亲最爱的瘦金体"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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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瑟狙击枪的胡桃木枪托上,"影刃七号"的刻痕里嵌着暗红漆料。当丁程鑫旋开瞄准镜时,晓星看见镜片内侧用血绘制的铁路路线图——吴淞口至虹口段的铁轨间距被特意加宽,这正是三年前导致军列脱轨的改造点。而枪管散热孔排列的摩斯密码,拼出的竟是父亲书房那尊维纳斯雕像底座渗出的药剂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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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信号弹的余晖中,晓星突然看清《申报》照片的细节:父亲右手紧攥的并不是所谓的通敌信,而是半张霞飞路23号的建筑图纸。图纸边缘的咖啡渍构成青鸟翅膀的轮廓,而图纸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7号任务成功,名单在维纳斯之泪"——这正是今晨她在丁程鑫怀表内侧看见的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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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突然敲响座钟,黄铜钟摆里飞出机械蜂鸟。当鸟喙第三次啄击窗棂时,丁程鑫的怀表密码终于定格为19270521。这个日期在晓星视网膜上灼烧出光斑,她突然想起商务印书馆被查抄当日,父亲书桌上的台历正是翻在这一页,而页脚处的手写批注"青鸟归巢"此刻正在丁程鑫染血的纱布上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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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晓星的手指触碰到狙击枪扳机时,枪身上的编号突然开始流动重组。那些带着铁锈的划痕在月光下拼出新的字样:"影刃七号即青鸟三号"。江面忽然传来渡轮汽笛的长鸣,她耳后的蝴蝶胎记开始发烫,玻璃罐中的翡翠耳坠突然发出高频震颤——与百乐门更衣室发报机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