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坠落的脆响惊醒了暗河。
药王谷主贴着寒潭洞壁挪步,玄色鹤氅结满霜花。十二年前的血腥味至今萦绕鼻端——那夜他剖开祁王府侧殿的牡丹花墙时,襁褓中的女婴正在吮吸沾血的指尖。
"再快点!"他收紧缠在胸前的天蚕丝,寒冰玉棺在暗河中浮沉。棺中婴孩的啼哭被水流吞没,只剩左肩凤凰胎记泛着微光,像盏随时会熄灭的莲灯。
三支鸣镝突然破空而至。
老人旋身将玉棺推向暗河漩涡,乌木杖点碎第一支箭矢。第二支箭擦着耳际飞过,钉入石壁的刹那爆出猩红烟雾——是悬镜司特制的赤焰砂。
"蔺老贼!"夏江的声音隔着水幕传来,"交出祁王余孽!"
药王谷主瞳孔骤缩。他早该想到,能让悬镜司首尊亲自追捕的"余孽",绝不只是个普通婴孩。暗河尽头传来铁索绞动的轰鸣,那是悬镜司启动了封龙闸。
玉棺突然撞上暗礁。
婴孩的哭声刺破水雾,夏江的笑声裹着内力震落钟乳石:"原来祁王府的漏网之鱼,是只小凤凰啊。"
老人咬破舌尖,鲜血顺着乌木杖渗入寒潭。水面突然窜起七道冰柱,交错成北斗阵型。他趁机跃上玉棺,指尖金针在婴孩百会穴上游移——离宫锁魂针能让人假死三日,但用在未足月的婴儿身上...
第三支箭穿透冰柱的刹那,金针没入百会穴。
"不——!"
夏江的怒吼中,玉棺随漩涡沉入暗河深处。药王谷主故意露出破绽,让箭矢贯穿左肩。鲜血喷溅在冰面上,绘出诡异的凤凰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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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下游·子时
蔺晨握紧父亲留下的乌木杖,掌心全是冷汗。父亲三个时辰前传信的蜡丸上,还沾着祁王府特有的龙涎香。
水面突然泛起银斑。
少年扑进刺骨的寒潭,指尖触到玉棺的瞬间险些冻僵。棺中婴孩面色青紫,心口却残留着温热——父亲竟用了九死一生的"假死蝉蜕术"。
"晨儿,剖开她的膻中穴。"
父亲沙哑的嗓音惊得蔺晨倒退两步。老人浑身是血倚在洞壁,右手还攥着半截断箭:"快!赤焰砂的毒要封不住了!"
银刃划破婴孩胸膛的瞬间,蔺晨瞳孔剧震。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蜷着只金蝉,薄翼以某种诡谲的韵律翕动。蝉腹缠绕的血脉正源源不断输送生机,而真正的心脏竟藏在右胸腔!
"金蝉移宫..."他猛地转头,"您用了苗疆禁术?"
老人喘息着掰开玉棺夹层,取出冰魄银针扎入蝉翼:"当年璇玑公主留下的秘术...咳咳...总算派上用场..."
婴孩突然放声啼哭。蔺晨看着那道凤凰胎记泛起金光,左胸腔的金蝉化作血水,真正的脏器缓缓归位。暗河忽然剧烈震荡,悬镜司的猎犬嘶吼声由远及近。
"带她走。"老人将染血的襁褓塞进蔺晨怀中,"去琅琊阁找..."
利刃破空的尖啸截断话语。少年抱着婴孩滚入暗河支流时,最后瞥见父亲化作冰柱的身影——老人竟将毕生功力凝成寒冰,将整条暗河冻成玄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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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琅琊山道
蔺晨撕下最后一块腐肉时,怀中的婴孩正在啃咬东海玉珏。这是他逃离悬镜司追杀的第七日,父亲用性命冻结的河道,终究只为他们争取了三天时间。
"小祖宗,这个不能吃。"他试图抽出玉珏,却被婴儿攥住手指。玉珏表面的图腾突然割破他指尖,鲜血渗入凤凰纹路的刹那,襁褓中迸发耀目金光。
追兵的马蹄声骤然停滞。
蔺晨趁机钻进山缝,借着玉珏微光查看婴儿状况。凤凰胎记竟蔓延出金线,在她心口织成蝉翼纹路——正是金蝉移宫术的封印痕迹。
"难怪悬镜司穷追不舍..."少年用银针挑破自己腕脉,将鲜血滴在玉珏上。图腾渐渐显出海浪托日的图案,这是东海皇族独有的徽记。
山缝外忽然传来重物坠地声。蔺晨握紧淬毒银针探头,却见追兵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每人喉间都钉着片冰棱。远处雪坡上,琅琊阁主的白狐裘掠过月影。
"老狐狸总算来了。"他瘫坐在地,这才发现襁褓缝着张血书。父亲的字迹被冰水晕染,仍能辨出残句:"...东海帝姬...双生...玉珏为证..."
婴孩突然伸手触碰他腕间伤口,金光闪过处,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蔺晨凝视着恢复如初的皮肤,终于明白父亲赌上性命的原因。
这不是简单的皇室遗孤。
是能搅动九州风云的涅槃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