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静园草坪铺满了鎏金色泽，林清越轻声吟诵着《长恨歌》的最后一句，声音随着风儿飘散。恰好一片银杏叶从她手中的线装书边轻轻掠过，暮色渐渐在宣纸笺注上晕染出深浅不一的墨痕。她微微抬起头，看见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在丈量着落叶的弧度。
郭文韬的手指叩击在古槐斑驳的树皮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十二片银杏叶随之缓缓飘落。当林清越注意到时，那些金黄的扇形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秩序排列——1，1，2，3，5，8……每片叶子都精准地覆盖前两片的总面积，螺旋向外的轨迹仿佛凝固的黄金分割。
“《霓裳羽衣曲》的节拍器是π的近似值。”他忽然开口，沾着草屑的皮鞋尖点在林清越投下的影子上，“就像你现在背诵的七言乐府，平仄交替其实是正弦函数的离散采样。”
林清越的指甲掐进掌心，枯叶在帆布鞋底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她蹲下身，将散落的银杏扫成某种古老的图腾。叶片交错出龟甲裂纹般的质感，“痴”字的甲骨文在暮色中隐隐显现，最后一枚叶柄插入“疒”部首的缺口时，她听见身后传来钢笔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
“商代晚期的‘痴’字，‘疒’部右侧应该是‘矢’而非‘知’。”郭文韬的镜片反射着手机文献的冷光，“武丁时期的卜辞显示，这个字描绘的是箭头刺入身体的谵妄状态。”
晚风突然变得锋利，林清越感到自己构筑的文字在微分方程中摇摇欲坠。郭文韬的钢笔尖正在泥地上推演，偏微分符号缠绕着甲骨文残片：“你看，‘矢’的斜向笔触符合最速降线，而‘疒’部的点画分布暗合泊松方程……”
她的影子开始溶解在渐浓的夜色里，手机电筒的光圈突然照亮满地狼藉。二十七片银杏悬浮在光束中，郭文韬的瞳孔收缩成莱洛三角形的顶点——那些叶片正在重组，以分形迭代的方式重现甲骨文到楷书的嬗变。
“《周髀算经》记载，冬至日影长构成斐波那契数列。”林清越的声音带着冰裂纹般的颤音，指尖划过空中无形的九宫格，“当你说‘痴’字错误时，可曾想过这个字在青铜器上的拓印本就有十三种变体？”
郭文韬的白大褂下摆掠过她的小腿，草叶的露水在微分符号上晕染开来。他忽然意识到，那些被自己判定为误差的笔画偏差，在拓扑学中竟呈现出完美的同胚映射。甲骨文的每一道裂痕都在复平面上投射出曼德博集合的轮廓，而《长恨歌》的韵脚恰似傅里叶变换后的谐波。
子时的钟声荡开银杏雨，两个影子在草坪上叠合成莫比乌斯环。当林清越用郭文韬的钢笔在落叶背面写下波动方程时，他正用松烟墨在草稿纸边缘标注《九歌》的格律谱。月光将他们的争执编织成黎曼曲面，每个拓扑奇点都绽放出崭新的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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