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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日光灯在凌晨两点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郭文韬第三次核对完金融模型的参数，指尖悬在回车键上微微发抖。历史系这间文献数字化实验室的电脑配置全校顶尖，但此刻他宁愿面对自己那台老旧的笔记本——至少不会在保存模型时误触隔壁文件夹的永久删除指令。
"林同学，关于你那个敦煌户籍的Excel表格..."他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西夏文残卷的女生，对方马尾辫上系着的靛蓝发带突然让他想起敦煌壁画中的飞天飘带。
林清越从扫描仪前直起身，露出绣着卷草纹的棉麻衬衫领口："郭同学应该知道《唐律疏议·杂律》第二百四十三条？'诸弃毁官私器物及毁伐树木、稼穑者，准盗论'。"她将泛黄的《沙州都督府图经》轻轻放回防磁柜，"不过这次是毁弃数字文献..."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似乎突然失效，郭文韬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永久删除确认"提示框，终于明白那些古籍扫描件后缀名为什么都是不可逆的.tif格式。林清越的羊皮笔记本里夹着的《唐律疏议》复印件，此刻正摊开在"赃满一尺者，杖六十"的条款上。
"不如我们按开元二十五年的赎铜标准？"郭文韬试图用金融工程的折现公式计算损失，"或者我帮你重建数据..."
"《九章算术》卷八方程篇，手抄三遍。"林清越将狼毫笔蘸满松烟墨，"敦煌文书里正好有唐代生徒罚抄的范本——放心，我会按天宝年间的作息时间给你准备卯时晨鼓和戌时宵禁。"
第一遍抄到"五家共井"问题时，郭文韬发现羊皮纸边缘的批注墨色深浅不一。那些褪色的朱砂小楷记录着开元年间沙州的户税数据："
"上户每丁租二石，调绢二丈...怎么和岭南道的税率差三倍？"他的金融建模思维突然苏醒，笔尖在"方程"二字上洇出墨点。第二遍重抄"均输"章时，税率数据在脑海中自动排列成支付矩阵，敦煌绿洲的水利分配方案竟暗含混合策略纳什均衡。
子时的月光爬上砚台，林清越递来新煨的杏皮茶时，看到满墙的博弈树状图正攀附在唐代税制表上野蛮生长。郭文韬的钢笔插在发间，正用西夏文残卷的空白处演算古丝路的赋税博弈模型。
"这个税率梯度差..."他忽然抓住林清越的衣袖，墨迹在棉麻布料上绽开青花，"看这些边州折冲府的数据！朝廷用差异税率引导商队选择官道，就像用价格策略调控市场流动性！"
林清越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想起敦煌文书里那些褪色的"和籴"记录，官府平准粮价的手段，与现代央行调节货币供给的操作竟有七分神似。当郭文韬用博弈论重新解构"均输平准"时，她突然在经济学模型里看到了自己研究了半年的河西走廊粟特商队账簿。
晨光穿透防紫外线窗帘时，二十张羊皮纸写满了微分方程和敦煌税率的对照表。林清越把《唐律疏议》复印件塞进碎纸机，看着金融系的高材生抱着《天圣令·赋役令》校注本睡得正香。实验室的服务器开始自动备份，新的文件夹标注着"丝路经济博弈模型"，子文件夹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九章算术》的扫描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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