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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临你站住!"楚新叶攥着皱巴巴的作业本追到三楼,马尾辫随着奔跑一跳一跳,"说好今天教我解二次函数呢!"
正在开门的少年手腕一抖,钥匙差点戳到锁眼。他转身时白衬衫被楼道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精瘦腰线,"楚新叶,你见过晚上九点给人补课的吗?"
"上星期你收了我三包浪味仙当学费。"小姑娘理直气壮地踮脚,发顶堪堪蹭到他下巴,"做人要讲诚信......哎你锁门干什么!"
话音未落,防盗门"咔嗒"合上。楚新叶正要拍门,忽然听见屋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换鞋。"
玄关暖黄灯光里,江临弯腰从鞋柜拿出粉色兔耳拖鞋——正是去年林小满非要放在他家的那双。少女得意地翘起嘴角,鼻尖却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你又去校医室帮忙了?"她凑近少年衣领,"这次是给哪个女生处理伤口啊?"
江临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抵上餐桌。玻璃花瓶里新换的向日葵簌簌摇晃,金色花瓣落在林小满肩头,"是给初三那个体育生包扎膝盖。"他忽然伸手捏住女孩鼻尖,"不像某人,五岁玩滑梯摔破手,哭得把鼻涕泡蹭我领结上。"
"江临!"楚新叶涨红脸去捂他的嘴,掌心却触到温软唇瓣。两人同时僵住时,窗外忽然滚过闷雷,初夏的雨说来就来。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阳台晾着的校服上,江临转身要去收衣服,衣袖却被轻轻拽住。低头看见小姑娘晃着手机屏幕:"气象台说这雨要下到半夜呢。"
少年望着窗外连成线的雨幕,喉结动了动:"我送你。"
公交站台挤满躲雨的学生,江临撑开透明长柄伞,伞面却不着痕迹地往右倾斜。楚新叶左肩书包带子滑落,他伸手去拉,指尖擦过她锁骨处细链——银链上挂着枚创可贴形状的吊坠。
那是初二运动会的事。楚新叶跑八百米时被绊倒,江临翻过栏杆冲上跑道,却在众目睽睽下被自己的鞋带绊了个踉跄。最后是哭花脸的小姑娘反过来给膝盖渗血的少年贴创可贴,从此他书包夹层永远备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看路。"江临忽然揽住她的腰往怀里带,躲开飞驰而过的电动车。楚新叶额头撞在他胸口,薄荷混着青柠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听见头顶传来轻笑:"这么笨,以后怎么当医生?"
"要你管!"楚新叶跺脚溅起水花,却没发现自己耳尖红得要滴血,"反正你答应过要当我第一个病人。"
雨声渐密,伞下的小世界却在升温。经过街角甜品店时,江临忽然停步。玻璃橱窗映出少女困惑的脸,而少年已经推门进去,出来时提着芒果班戟盒子。
"生理期快到了吧?"他耳尖发红,把甜品塞进她怀里,"别又疼得在数学课上掐我胳膊。"
楚新叶正要反驳,忽然瞥见他右肩全湿的衬衫。透明雨伞不知何时完全倾向自己这边,就像过去十五年里,他永远默不作声把草莓蛋糕最甜的尖角留给她,替她抄写罚抄的课文,在换季时多带一件外套。
雨幕中的公交姗姗来迟。江临收伞时,一滴水珠顺着喉结滑进领口。楚新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却被他抓住手腕。少年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直到公交车门"哧"地打开。
"明天见。"他松开手,指尖残留的温度灼得林小满心跳如擂鼓。她逃也似的跳上车,隔着起雾的车窗,看见江临站在霓虹灯牌下,雨水将他清瘦身影晕染成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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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迎新晚会彩排现场,楚新叶躲在幕布后搓着裙角的流苏。台下忽然传来骚动,她探头就看见江临单手插兜站在观众席过道,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
"江学长是来指导心肺复苏演示的?"主持人在她耳边兴奋地嘀咕,"不愧是本硕连读的天才,听说他刚在《柳叶刀》发了论文......"
楚新叶盯着他扣到最顶端的衬衫纽扣,想起昨晚翻到的铁盒。那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画纸,八岁的自己用蜡笔画了两个火柴人,底下歪歪扭扭写着"结婚证"。而江临居然把这幼稚的玩笑珍藏了十二年。
"接下来是急救情景剧《心动警报》!"主持人报幕声惊醒她的回忆。楚新叶按计划摔倒在舞台中央,按照剧本,本该有学长来演示人工呼吸。
可当她睁开眼,看见的却是江临绷紧的下颌线。他跪坐在她身侧,修长手指捏着听诊器探头,冰凉的金属贴在她心口。
"心率128,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他抬眸时镜片闪过冷光,"楚同学需要紧急处置。"
楚新叶刚要抗议,忽然被拉进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江临的唇在距离她鼻尖0.5厘米处停住,台下尖叫声几乎掀翻礼堂顶棚,"病因确认。"他贴着她的耳垂低语,"是某人七岁那年往我书包塞情书的后遗症。"
后台突然响起他们小时候的录音:"江临哥哥,等我长大就把超市所有浪味仙都买给你当聘礼!"
大屏幕同步播放幼儿园毕业典礼录像——扎着羊角辫的小叶正把巧克力戒指往江临无名指上套。观众席爆发出善意的哄笑,楚新叶终于明白自己被反将一军。
"现在换我问诊。"江临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褪色创可贴,正是初二运动会她给他贴的那枚,"楚医生打算怎么治我的伤口?"
他指尖抚过她发烫的耳廓:"从五岁到二十岁,这个位置,"手指移到心口,"只有你能碰。"
荧光幽幽的标本室里,江临握着她的手按在解剖台边沿。福尔马林气息中,他指腹摩挲着她腕间创可贴吊坠:"知道为什么总给你备创可贴?"
玻璃器皿中的心脏标本在蓝光下微微颤动,楚新叶忽然想起初二那个蝉鸣喧嚣的午后。当她给江临膝盖贴创可贴时,少年通红的耳尖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因为..."江临突然举起解剖刀,寒光闪过处,芒果班戟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刀尖挑开的竟然是甜品包装盒,"每次见你受伤,我这里..."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就像被手术刀划开。"
窗外惊雷与十二岁那年的雨声重叠,楚新叶咬着的芒果突然不甜了。她瞥见江临解剖学笔记的扉页,自己高中时恶作剧画的猪头旁边,竟多了一行小字:主刀医师江临专属患者登记处。
毕业典礼当天,江临把楚新叶骗到实验室。推开门那刻,她差点撞上一具挂在支架上的人体骨架——森白指骨捏着粉笔,在黑板上拼出"Marry Me"。
"你拿教学用具求婚?"楚新叶又哭又笑地去捶他胸口,"教务处主任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江临变魔术般从骨架胸腔掏出一个铁盒,里面躺着二十年前父母们交换的育婴日记。泛黄纸页上记录着他们第一次共浴时打翻澡盆,五岁在幼儿园抢午睡床位,还有初中那年暴雨中共撑的伞。
"根据临床观察,"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套上她无名指,"楚新叶患者的病叫做终生依赖症。"吻落下时,解剖台旁的录音机突然播放出儿时对话:
"江临你要陪我多久呀?"
"到你长出白头发还往我咖啡里加三勺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