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生花

三十六重天的焦土上，瑶光跪坐在星骸堆砌的废墟里。她的战甲早已褪去赤金，素白裙裾浸在暗红色的血渍中，掌心捧着的琉璃盏里浮着零星金芒——那是她三日来寻遍三界，才勉强聚拢的折颜元神碎片。

"还剩最后一片。"她摩挲着盏壁，目光掠过天际残破的星轨。当日混沌兽撕裂的虚空裂隙仍在渗出紫雾，偶尔有陨石裹着幽蓝火焰坠入归墟，像极了折颜消散时的流光。

指尖忽然刺痛，琉璃盏中的金芒躁动起来。瑶光霍然起身，赤足踏过尚在燃烧的星辰灰烬，足踝银铃在死寂中发出清响。这是折颜送她的及笄礼，铃芯藏着凤凰真火，此刻正指引她走向归墟边缘。

雾霭深处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

瑶光捏诀隐去气息，看见十丈外的断崖上，东华帝君的弑神戟正钉着一缕游魂。那魂魄淡得几乎透明，却仍能辨出折颜的轮廓——他心口插着半截桃枝，正是瑶光当日别在他鬓间的那支。

"果然在这里。"东华帝君的声音自雾中传来。他玄色冕服破烂不堪，天目淌着血泪，手中却稳稳攥着缠绕魂魄的锁链，"本君说过，你们逃不掉。"

瑶光瞳孔收缩。那锁链是上古禁术凝成的噬魂链，每寸都淬着忘川水，正将折颜的魂魄炼作灯油。她突然明白为何三日来始终找不到最后一片元神——东华帝君竟将自己化作容器，将折颜的魂魄困在识海最深处！

"用凤凰魂点燃的往生灯，可照彻三界轮回。"东华帝君指尖燃起幽蓝鬼火，"届时本君倒要看看，你如何从六道众生里寻他。"

瑶光握剑的手在发抖。不是怕，是疼——穿心咒虽解，可当东华帝君催动噬魂链时，她心口仍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原来那咒术真正的杀招，是将她的心脉与帝君神魂相连。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她剑指东华，剑身却浮现裂纹。

东华帝君大笑，噬魂链骤然收紧。折颜的魂魄发出无声的惨叫，瑶光跟着踉跄跪地，七窍渗出鲜血："别忘了，你的心是本君用瑶池玉露重塑的。杀我，便是杀你自己。"

归墟的罡风掀起瑶光的白发，她忽然想起折颜消散前那个黄昏。他将同心契刻入她神魂时说过："凤凰火能焚尽世间枷锁，唯独烧不断真心。"

剑锋突然调转，瑶光在帝君惊愕的目光中，将本命剑刺入自己心口："那便不要这颗心了。"

剧痛炸开的瞬间，穿心咒的枷锁应声而碎。喷涌的鲜血化作赤金火焰，顺着噬魂链烧向东华帝君的天目。他惨叫着松手，折颜的魂魄如断线纸鸢坠向归墟。

"接住他！"瑶光用最后的气力掷出琉璃盏。盏中万千金芒汇成星河，裹住那缕残魂。当最后一粒光点归位时，琉璃盏突然迸发耀目光华，盏底浮现出折颜虚影。

他抬手拭去瑶光眼角的血："傻姑娘，凤凰的心头血很珍贵的。"

瑶光想笑，却呛出大口鲜血。视线模糊前，她看见折颜的虚影握住她的手，引着她将琉璃盏按进自己破碎的心口："记住，灰烬里开出的花，才是真正的永生。"

东华帝君的嘶吼声中，归墟掀起滔天巨浪。瑶光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是心口抽出的新芽穿透血肉，在罡风中舒展成遮天蔽日的桃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