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顶的帆布被夜风鼓动,发出类似当年天文馆穹顶的窸窣声。李长乐的指尖陷在丁程鑫锁骨处的疤痕里,那圈淡粉色纹身比周遭皮肤略高半毫米,像枚被岁月包浆的陨石坑。医用酒精蒸腾的气息中,她突然闻到一丝松节油味道——是北电美院画室特有的气味,混着他戏服上残留的草原篝火余烬。
"你怎么找到的..."她的声音卡在喉咙,想起十九岁那个暴雨夜。台风少年团解散新闻爆出时,她疯了一样翻进北电校园,用瑞士军刀在表演楼天台铁栏刻下星轨。冰凉的雨水灌进卫衣领口,刻刀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打滑,最后那个经度数字差点划破虎口。
丁程鑫的掌心突然覆上她的手背,带着蒙古药贴的温热:"校庆日打扫天台,看见栏杆缝里卡着这个。"他从演出服内袋摸出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是片褪色的蓝白校徽——正是她当年遗失的那枚。金属徽章边缘还沾着铁锈,背面用极细的钢笔写着:"愿做你的追光板。"
记忆如显影液中的相纸逐渐清晰。李长乐看见二十一岁的自己躲在艺考人群里,举着反光板为丁程鑫的三试舞蹈打光。那天北京刮着沙尘暴,她裹着借来的场务马甲,镜片被刮花也舍不得眨眼。少年结束最后一个大跳时,反光板边缘的校徽突然脱落,滚进舞台缝隙再没寻回。
"后来每次经过那个天台..."丁程鑫的拇指摩挲着校徽边缘,"都能在刻痕里找到新的星星。"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细小的绒毛,"去年冬至,有人在经度数字旁刻了朵雪绒花。"
李长乐的睫毛猛地颤动。那个雪夜她确实偷偷翻进已封闭的表演楼,在坐标旁添上内蒙古的市花。保安手电筒扫过来时,她躲进消防通道,怀里的保温杯泼出大半,姜茶的甜香在楼道萦绕整夜。
帐篷外的欢呼声突然逼近,丁程鑫迅速将校徽塞回她掌心。金属残留着他的体温,与十二年前被少年汗水浸透的应援手幅如出一辙。李长乐注意到他演出服内衬缝着块蓝白格子布——正是她当年寄护膝用的包装布,边角还绣着歪扭的金牛座符号。
"李策划!丁老师该补妆了!"场务的呼喊惊散满帐星光。丁程鑫突然咬开右手绷带,露出掌纹间未愈的伤口。他将她沾着血渍的指尖按在伤口处,疼痛与温热血珠同时炸开:"当年你说星星要走很久才能被看见——"
他的声音被涌进帐篷的化妆师打断,最后半句消散在掀动的门帘后。李长乐攥紧校徽退出人群,发现证物袋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数字:4217。这是从2013到2025年的天数,也是她星轨记事本的总页数。
颁奖礼后的庆功宴上,李长乐避开人群走向安全通道。月光透过琉璃窗将阶梯切割成星轨状,她数到第39级台阶时,看见丁程鑫倚在防火门边,西装内搭的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着——那处皮肤上新增的纹身墨迹未干,正是她刻在天台的坐标数字。
"要不要去看真正的星星?"他晃了晃车钥匙,脖颈处还粘着没卸净的舞台闪粉。机车后座绑着个蒙尘的帆布袋,露出《夜观星空》的书角和手缝星星靠枕的流苏。
当机车碾过郊区最后一段柏油路时,李长乐终于看清袋子里装着这些年她寄出的所有礼物:护膝内侧用金线补绣了星座图,枇杷膏玻璃瓶改造成银河投影仪,甚至那本《小王子》的空白处写满批注——在"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这句话旁,少年字迹工整地写着:"比如你望向我的每个凌晨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