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兑薷抬手狠狠拍了拍袖口,骂骂咧咧道:
闻兑薷真他妈倒霉!被臭狗弄得一身臭味,还好镇上有澡堂子能搓搓泥,要是在荒山野岭,本姑娘得顶着这股味跑三天!
说着飞起一脚踹开脚边石子,发辫上的银饰叮铃哐啷响成一片,活像个刚从江湖架子里滚出来的泼辣小辣椒。
闻梢须抬手按住妹妹肩头,语气温和如春风拂柳:
闻梢须兑薷莫要动气,此事你亦有过——若不贪看旁人纷争,又何至于被犬只冲撞?
闻兑薷杏眼瞪得滚圆:
闻兑薷嘿!哥你咋反倒怪我了?大街上围观看热闹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成我的错了?再说了,凑个热闹本就是人之常情,你自己不爱挤人堆,我撞着狗了就全赖我头上?
她叉着腰往后退半步,马尾辫甩得虎虎生风,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豹子。
闻梢须负手而立,唇角微扬,眼尾却藏着三分无奈:
闻梢须市井喧嚣,人潮如织,观棋者迷,临局者清。
闻梢须昔者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若贪看浮世热闹,便需承其风波——正如蝴蝶贪戏落花,难免沾惹尘埃。
闻梢须污衣事小,若遇歹人趁乱而动……
他忽然顿住,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语气温柔道:
闻梢须愚兄非是苛责,只是市井之中鱼龙混杂,观热闹时亦需留三分警醒,贤妹以为如何?
闻兑薷翻了个白眼:
闻兑薷得得得,又来这套之乎者也!哥哥你这满肚子墨水,怎么不拿去给茶馆说书先生当脚本?偏要对着我念《弟子规》!
她忽然凑近些,鼻尖几乎碰到兄长的青衫, grin 道:
闻兑薷下次再撞见热闹,我拽着你一块儿挤人堆——省得你总在边上念‘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倒像我是个不听劝的野猴子!
闻梢须望着妹妹蹦跳的马尾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卷边角,一声叹息里裹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
闻梢须你这顽劣性子,倒像是从峨眉山跳下来的野猕猴,偏生又带着几分虎气——
他忽然转身望向暮色中的市镇,青衫被晚风吹得扬起一角,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梅瓣:
闻梢须待归家后,且把《列女传》里‘孟母三迁’的故事,再与你讲上三遍吧。
闻兑薷一听这话,立刻抱头作哀嚎状,跺脚在青石板路上蹦了个高:
闻兑薷哥你饶了我吧!那些贤良淑德的故事听得人耳朵起茧子,比你书房里的霉书还难懂!
她忽然揪住兄长的衣袖来回晃,发辫上的银铃铛叮当乱响:
闻兑薷要不我给你讲江湖上的‘烈女斩贼’故事?比孟母迁宅精彩十倍——上个月我在酒肆听说书人讲,有位侠女单枪匹马挑了山贼老巢,那才叫痛快!
闻梢须驻足转身,袖中翻出一卷半旧的《礼记》,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
闻梢须女子立世,当知方圆之道——非为束足,实为护翼。市井之中,显贵如云,若行事孟浪如野马脱缰,难免触人逆鳞。昔者蔺相如‘引车避匿’,非为怯弱,乃知世情礼法之重。
他合上书卷,目光落在妹妹发间晃动的银铃上,声线柔了三分:
闻梢须愚兄所求,不过望你于江湖风波中,能多一分‘履霜坚冰至’的警醒——璞玉需琢,良玉方成,你可明白?
闻兑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甩着马尾辫就往前蹿,发间银铃铛叮当乱响:
闻兑薷知道啦知道啦!你比茶馆的说书先生还啰嗦!
她在青石板路上蹦跳着回头,冲兄长做了个鬼脸。
闻梢须望着妹妹蹦跳的背影,袖中轻轻一叹:
闻梢须竖子顽劣,终是野马难驯。
他整了整青衫,指尖拂过腰间书卷,目光掠过渐暗的郊野——黄土小径蜿蜒向前,暮色里浮动着几缕归鸦的啼鸣。
见她在土埂边险些踉跄,他摇头轻笑,足尖轻点地面,步伐虽缓却自有文人端方:
闻梢须《淮南子》有云‘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你这性子……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闻兑薷已跑至石桥尽头,冲他比了个鬼脸。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袖中取出半块家传青玉镇纸,触手生温——到底是亲兄妹,纵是千般说教,也抵不过她回头时眼底的狡黠。于是拢了拢衣襟,缓步跟上,鞋尖碾碎路边几瓣野菊,唇角仍带着三分宠溺:
闻梢须慢些走,莫要学那山猴攀树。
暮色中,两道身影一快一慢,在乡间小路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闻兑薷的发辫随着奔跑甩出利落的弧线,闻梢须的青衫则被晚风吹得簌簌作响,倒像是一幅动静相宜的水墨画,在渐浓的夜色里徐徐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