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兑薷眼珠一转,忽然叉腰退后半步,故意将碎发拂到眼前:
闻兑薷行啊,冰块将军的手下果然都一个德行!
她晃了晃空荷包,靴尖踢得碎石子乱滚,
闻兑薷我们兄妹自去查案——若让我们先揪出北疆细作,到时将军府的锦旗可别送得太臊人!
说罢她朝兄长使眼色,袖中银锭却“当啷”坠地。
闻兑薷一把扯住闻梢须的袖子就往另一条巷子里走,闻梢须脚步踉跄,抬手扶了扶腰间玉佩:
闻梢须兑薷,且慢些走!究竟要往何处去?
她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语调轻快:
闻兑薷哥你随我来就成,到地儿自然知道。
闻兑薷拽着兄长拐到驿站后巷,抬手指向三丈高的青砖墙:
闻兑薷哥你在墙根望风,我去瞧瞧那冰块儿究竟在捣什么鬼。
闻梢须闻言猛地攥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
闻梢须胡闹!夙风那冰系术法你见识过了,若再遇着别的高手——
他目光扫过墙上覆着的碎玻璃片,喉间发紧,
闻梢须这不是京城御史台,容不得你耍小性儿!
闻兑薷甩脱兄长手掌,冲他晃了晃辫梢银铃:
闻兑薷放心啦!我就瞅一眼——
话音未落,足尖点地掠上砖墙,青石板上只余片飘落的槐叶。
闻梢须仰头望着墙头人影,急得直搓手:
闻梢须偏生这般胆大……若有闪失,叫我如何向父亲交代?
闻兑薷翻墙而入,穿过空荡荡的驿站庭院,一路行至将军房间竟未见半名守卫。
日头虽盛,四下却静得反常,唯有廊下灯笼在无风自动,檐角冰棱融化的水珠“滴答”坠地,惊起几声微弱的蝉鸣。
雕花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油灯的光,将门前青砖照得发白,整座院落寂静得如同被人抽走了声响,唯有她靴底踩过落叶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闻兑薷缩在廊柱后,盯着门上糊的桑皮纸屏气凝神。
纸屏上的人影始终凝着不动,连肩线都未晃过半分,唯有烛火偶尔跃动,将剪影边缘的轮廓扯得微颤。
她盯着那道静止的影子,忽觉后颈发毛——寻常人哪能半盏茶工夫都不挪一动?
风卷着槐叶掠过台阶,纸屏上的剪影却仍是纹丝不动,像被钉死在光影里的傀儡,唯有腰间坠饰的轮廓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宛如猎人枪口瞄准猎物的准星。
闻兑薷攥着门框的指尖发颤,猛一推门,蒸腾的热气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
屋内木澡盆里斜倚着道赤裸的背影,墨色长发浸在水中如蜿蜒的蛇,肩胛骨支棱着在皮肤下凸成青灰色的棱线。
她面颊骤红,跺脚骂道:
闻兑薷邝朽你这冰块!光天化日之下——
话未说完便猛地转身,惊得梁上灰尘簌簌落在后颈。
回头时见那背影仍一动不动,身体微微往前斜。
闻兑薷死木头?
她攥紧腰间短刀,耳尖红得要滴血,却见铜盆里的水纹早已静止,连那人垂在盆沿的指尖都没有半丝颤动。
闻兑薷咬牙转身,只见木澡盆中那人头颅低垂,发尾浸在水里如团墨渍,双手惨白的手背搭在盆沿。
她强忍着心悸凑近,忽见那人后颈至后腰裂开道尺长的缝隙,皮肉外翻如被利刃生生撕开,里面本该是内脏的位置空无一物,唯有几缕暗红肉丝黏在脊椎骨上,缝隙边缘凝着暗褐色胶状物,正往盆里滴着浑浊的液体,将水面染成斑驳的暗红。
更骇人的是,那人背部皮肤薄如蝉翼,透过半透明的表皮能看见青白的骨头轮廓,肩胛骨处还沾着未刮净的残肉,在水中泡得发胀发白。
闻兑薷盯着盆底漂着的几根肉丝,喉间突然泛起酸意——那分明是从人身上剜下来的碎肉,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齿痕。
闻兑薷呕——
她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视线却死死钉在那具人皮上。
闻兑薷胃里的酸水尚未压下,忽觉后颈生风!
她猛地旋身,只见道黑影如夜枭般贴窗而立,月光将那人兜帽下的轮廓削得极薄,形如厉鬼。
闻兑薷谁——
黑衣人袖口白光一闪,指尖已撒出把青灰色粉末。
她瞳孔骤缩,急退半步去摸腰间皮鞭,却见粉末在烛光中泛着幽蓝荧光,呼吸间已呛得喉头刺痛。
皮鞭刚抽出半尺,眼前突然炸开成片金星,指尖力气如潮水般退去。
闻兑薷踉跄着摔在地上,耳中只听见人皮傀儡坠入水中的“哗啦”声,以及黑衣人靴底碾过碎瓷片的“咔嚓”响,接着便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