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兑薷甩着空荡荡的荷包直跺脚:
闻兑薷哎!跑了大半个村子,连口热乎吃食都没讨着!
闻兑薷真真是撞了邪了——昨儿好容易寻着个肯留宿的村长,今儿个就死了;
闻兑薷想着讨些填肚子的,偏又撞见人家门口哭丧!
闻兑薷哥你说,咱们怎的这般晦气?
闻兑薷见兄长一路紧蹙眉头不言语,便悄悄用肘尖轻撞他肋骨,眼尾余光扫过身旁低头啜泣的女子,刻意放软了声调:
闻兑薷哥,你瞧这石板路都走了三遭了——难不成被老槐树的影子绊住了魂?
闻梢须忽然顿住脚步,侧身挡住女子视线,指尖捏住妹妹辫梢轻轻一拽。
待闻兑薷气恼地转头时,他已凑近她耳边,袖摆无风自动地扬起半幅,恰好遮住女子望来的目光:
闻梢须你可留意到她怀中那方绢帕?
他声如游丝,混着巷口槐叶沙沙响,
闻梢须兵符纹样绣到一半便乱了针脚——寻常民妇怎会认得北疆军符的暗纹?
见妹妹瞪眼欲言,他指尖又飞快点了点自己颈侧:
闻梢须申松与老村长死状相同,皆是喉间三道青斑,可你瞧那妇人鬓间断簪——
余光瞥见女子正低头摆弄荷包穗子,才敢继续道,
闻梢须今晨在老村长指缝里发现的半片银箔,与这簪头錾刻的并蒂莲纹路分毫不差。
闻兑薷猛地拽住兄长衣袖,辫梢上的银铃叮当乱响,压低嗓音道:
闻兑薷哥!你莫不是疑心她?
她偷瞄眼尾泛红的女子,见其正对着街角残破的土地庙出神,才敢跺脚续道,
闻兑薷瞧她连风都能吹倒的模样,怎会是弱质女流下的手?
闻梢须指尖摩挲着袖中半片碎簪,目光掠过女子裙角未干的狗血渍:
闻梢须目下线索交织如麻,老村长指缝里的银箔、申松临终那句‘回京城去’——
闻梢须父亲曾言北疆细作善用‘三阴锁喉’之术,与死者颈间青斑分毫不差。
闻兑薷听得浑身发紧:
闻兑薷可她方才哭起来连帕子都握不住……
闻梢须越是柔弱处,越要细查。
闻梢须抬手替妹妹拂去肩头槐叶,目光沉如暮色,
闻梢须且她怀中兵符绢帕,纹样与三月前丢失的北疆调令暗纹相似——此等机密,岂是寻常民妇能知?
闻梢须我们先回去找将军,商谈此事。
闻兑薷跺了跺脚:
闻兑薷又要去触那冰块的霉头!上次他拿军令牌敲我脑壳的疼还没消呢……
闻梢须不得无礼。
闻梢须轻弹她辫梢,瞥见女子正将半幅披帛往肩上拢,低声道,
闻梢须此案若牵出北疆细作,方圆百里皆要生灵涂炭——你总不愿看着这满巷槐花,都染成血色吧?
夜风裹着槐花香掠过檐角,闻兑薷忽然泄了气:
闻兑薷知道啦知道啦……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那冰块再拿‘战场无弱兵’当由头抽我皮鞭——
忽然咧嘴一笑,
闻兑薷我便往他茶盏里丢十颗蜀地花椒!
三人在驿站角门处被拦住。
一人手向前半步,眼神泛着冷光:
夙风驿站重地,尔等何事?
夙风若无将军手令,休得擅闯。
闻兑薷少晃人!我们找邝将军——
闻兑薷今早村口新死的汉子,颈间青斑和老村长一模一样!
闻兑薷耽搁了破案时辰,你担待得起?
他目光扫过闻氏兄妹腰间玉佩,语气虽恭谨却带着冰碴子:
夙风将军正忙,此刻不便见客。
夙风诸位若有线索,可先告知某家,待将军歇盏时再行通禀。
闻兑薷当场叉腰骂道:
闻兑薷嘿!摆什么臭架子?
闻兑薷连送上门的线索都推三阻四,难不成等细作把你们军粮烧了才肯睁眼?
闻兑薷老村长和那个叫申松的男子尸首脖子上都刻着‘三阴锁喉’的印子,分明是北疆细作的手段——
闻兑薷他倒好,躲在屋里不知道干嘛,贻误战机的罪名他当得起么?
闻兑薷哪受得这等轻慢,暴喝一声挥鞭便砸向夙风面门。
皮鞭带起猎猎风声,在暮色里划出半道银弧,直取对方喉结。
夙风眼皮未抬,指尖轻弹间已有寒芒漫起,门前青砖缝里倏地窜出尺许高的冰棱,如珊瑚破土般将鞭梢牢牢锁住。
夙风放肆!
他踏前半步,靴底碾过冰面发出细碎脆响,周身三尺内空气骤然凝霜。
闻兑薷只觉手腕一麻,皮鞭竟似冻在冰块里般沉甸甸拽不动,正待换招,忽见夙风指尖旋出数点冰晶,如碎玉乱琼般扑面而来。
她慌忙旋身闪避,辫梢却扫到檐角垂下的冰棱,冷不防脚下青砖已结出蛛网般的霜纹,“砰”地摔了个屁股蹲。
夙风以武犯禁,当受此罚。
夙风话音未落,又一道冰墙从地面腾起,将她退路封得严丝合缝。
闻兑薷恼羞成怒,挥鞭狠砸冰墙,却见冰晶随力波震颤,反将皮鞭震得脱手飞出。
再抬头时,夙风已立在三步外,袖中冰雾缭绕,指尖正凝着枚晶莹的冰锥——却连他衣摆都未沾得半分尘土,恍若只是随手挥了挥衣袖。
闻兑薷咬碎银牙盯着对方指尖未散的冰雾,心中骇然:
闻兑薷【心想】这亲卫出手时冰棱破土、霜气凝兵,举手投足间竟比邝朽那冰块儿更多三分凌冽之意。
闻兑薷【心想】身为亲卫,武功竟在主将之上,实在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