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兑薷执纨扇轻摇,闻梢须抬手按住她腕间:
闻梢须且歇了罢,看这天色必落雨。
他望向窗外,指尖点了点窗纸破洞处漏进的风:
闻梢须西北方乌云如墨汁倾盆,已掩了半爿天,云脚压得比飞檐还低。
目及中天,见青白云层正绞成乱絮状,又道:
闻梢须紫微垣方向云气如牛毛翻卷,巽位云层叠叠如浪推岸,正是‘乱云天顶绞,风雨来不少’的迹象。
忽指东南方天际,铅云边缘泛着金红色反光,
闻梢须看那云边似镶了火边,却无半分日头,此乃‘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之兆——虽未及黄昏,却与‘乌云接日低,明朝雨凄凄’同理,少时必有大雨。
闻兑薷晃着纨扇跺脚:
闻兑薷哥你少掉书袋!只消说落雨便罢,扯什么紫微垣巽宫的——
忽拧起眉尖捂住口鼻,
闻兑薷这村子连米香都闻不着,整日啃饼子早腻歪了!
她扒着窗棂往远山望,鬓边银铃随动作轻响,
闻兑薷你瞧那片松林郁郁苍苍,保准藏着山鸡野兔!我带了雕弓呢,咱们去打些野味加餐如何?
闻梢须沉下脸按住她肩头,指腹叩了叩窗沿水痕:
闻梢须休得胡闹!你看那云脚已压至山腰,墨云里裹着金斑,正是‘云黄有雨披蓑衣’的凶兆。
闻梢须这暴雨倾盆之下,山路必滑如油膏,你纵有蛮力,若踩空滚落——
他攥紧她手腕晃了晃,
闻梢须届时我如何向爹娘交代?莫说打猎,你连门槛都不许迈出去半步!
闻兑薷吐了吐舌尖,忙不迭攥住兄长袖口晃了晃:
闻兑薷哥莫要板着脸呀!我方才不过逗你玩呢——
她指尖绕着纨扇流苏打转,眼尾扫过窗外翻涌的云浪,
闻兑薷瞧这墨云堆得山也似,便是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往林子里钻呀!
忽而歪头笑出梨涡,
闻兑薷再说了,我这般懒怠的性子,便是有野味送上门来,怕也是不愿动手烤的。
闻梢须垂眸替她理了理歪掉的银铃发簪,指腹蹭过她鬓角碎发:
闻梢须爹娘宠你如掌上珠,我又何尝不是?
他屈指弹了弹她腰间的箭囊,语气里混着无奈与疼惜,
闻梢须你偏要学男子投军,我哪日不悬着心?既怕你吃不惯军伍里的苦头,又怕你这火炭脾气——
忽而握住她握惯了弓弦的手,轻轻摩挲掌心薄茧,
闻梢须只望你收敛些锋芒,莫要叫双亲忧思过度。
闻兑薷甩着发辫直跺脚,纨扇“啪”地拍在兄长肩头:
闻兑薷烦死人啦!比娘还絮絮叨叨——
她眼珠一转,指尖勾住他腰间玉佩晃得叮当作响,
闻兑薷要不哥你扮作小娘子嫁去国公府?我顶你名姓去战场上耍耍枪棒,保准比那些须眉男儿杀得更凶!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他,
闻兑薷你生得这般俊朗,稍加梳妆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闻梢须抬手叩了叩她额头,玉冠流苏随动作轻晃:
闻梢须又满嘴胡话!自小惯得你无法无天,偏生爱读那些侠肝义胆的话本——
他拽着她坐到矮凳上,按住她乱动的肩膀,
闻梢须往日就总听你嚷着要投‘玄机武院’,那可是专教杀人技的地方!
指腹蹭过她眉梢朱砂痣,声音渐软,
闻梢须你当爹娘为何不许你碰真刀真枪?江湖路远,刀剑无眼......
闻梢须乖乖在家读书、养花、逗猫不好?偏要学那些刀尖舔血的勾当,平白叫人操心。
闻兑薷抬眸望着兄长清俊眉眼,喉间忽然泛起酸涩。
沛妗的意识在胸腔里翻涌,明明该是冷硬如铁石的心,却因这具身体的记忆泛起涟漪。
她指尖攥紧裙角,想起爹娘和哥对她的温暖——不!她猛地咬住舌尖,腥甜漫上喉头。
她可是魔君之女,怎可耽于凡人的七情六欲?
那日向赤渊举荐闻梢须时,分明是为了在魔界屠城时保他周全,可为何要编造"投靠魔界"的谎言?
她清楚他根骨里刻着仙界道义,断不会与魔为伍......指节掐进掌心,她忽而在心底狞笑:不过是利用这副壳子的情感罢了,待大事成时,这些软肋......碾碎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