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眼神如淬了冰的利刃般扫过众人。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声音冷得仿佛能将空气冻结:“荒谬!仅凭你们几句臆测,就想将山妖作祟与祈岽阁扯上关系?祈岽阁行事诡谲,岂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西边的山林,语气愈发冰冷,“村子里的案子,种种迹象皆指向狼王,这才是眼下最要紧之事。”
他缓缓踱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皇上限期破案,若稍有延误,那些朝堂上的蛀虫便会借机弹劾。你们可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盼着我出岔子?那些奸臣贼子,容不得我这样的忠臣,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猛地转身,眼神中透着森然的霸气,“我没有闲工夫在这里陪你们做这些无谓的猜测,更不会为了一个不知生死的人,耽误了追查狼王的大事。”
李尘哲想要开口反驳,却被邝朽凌厉的眼神逼得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邝朽扫视众人一圈,语气中满是不耐烦:“你们若想救那个什么闻梢须,尽管去。但别指望我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价值的事情上。”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众人在原地,被雨水打湿的披风在风中肆意翻飞,仿佛在宣告着他的决绝与无情。
雨幕中,邝朽的身影如墨色孤鸿般消失在巷道尽头。闻兑薷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千絮鞭“啪”地甩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不帮忙就不帮忙!没了他邝朽,我们照样能救出我哥!”
步都灸轻摇折扇,扇面“止戈”二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他凝视着西边雾气缭绕的山峦,忽然轻笑出声:“山妖化形虽强,却逃不过三‘忌’——畏日光、惧明火、怕本命之物被毁。”说着,他指尖轻点折扇,在空气中划出三道弧线,“闻姑娘,你可记得那老太太的拐杖,是何材质所制?”
“像是……骨头!”闻兑薷瞳孔骤缩,“当时我哥还说那纹路古怪,像是……”
“兽骨。”子车鸠展开皱巴巴的画轴,指尖点在山林深处一处断崖,“若我所料不差,那便是山妖的命门。但巢穴必设迷障,寻常人进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李尘哲突然咧嘴一笑,破霄剑鞘敲了敲自己肩膀:“这有何难!我轻功了得,摸进去毁了那骨头,再把人背出来,不就完事了?”
“不可。”步都灸折扇猛地合拢,惊得李尘哲一缩脖子,“山妖既能化形,必有爪牙守阵。你虽轻功卓绝,但若触发禁制,惊动妖物——”他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脸色,“诸位,可还记得邝将军所言‘腐植’?那巢穴周围,怕是布满尸毒藤。”
子车鸠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无回袖箭,箭尾缠着一卷泛黄的兽皮:“这是我在山脚下捡到的兽皮,上面刻着古怪符文。依我看,应是破阵之法。只是……”他眉头紧锁,“需有人引开山妖,其他人才能趁机入阵。”
闻兑薷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我去!这山妖害我哥,我定要亲手扒了它的皮!”她握紧千絮鞭,鞭梢缠绕在手腕上,“你们只需告诉我,何时动手!”
步都灸望着少女眼中燃烧的怒火,折扇轻点她肩头:“子时三刻,月隐云遮。尘哲引开外围守卫,鸠以袖箭破阵,闻姑娘直取山妖巢穴。而我……”他抬手接住一滴雨水,在掌心轻轻碾碎,“会在山脚下备好引火之物。待你们得手,便以狼烟为号。”
雨不知何时小了,风卷着潮湿的雾气掠过众人肩头。李尘哲突然抽出破霄剑,剑尖挑起一片落叶:“说这么多干啥!等救出人来,我非让那山妖知道,咱们可不是好惹的!”他的笑声惊散了雨雾,却在触及步都灸沉静的目光时,渐渐转为郑重,“公子,你就说,咱们第一步该干啥?”
步都灸望向天际翻涌的乌云,缓缓展开折扇:“第一步……先去寻些硫磺与桐油。山妖喜阴,火,便是它们的克星。”
子时的山风裹着冰碴子灌进领口,闻兑薷冻得直跺脚,千絮鞭在掌心缠了又缠。李尘哲突然在身后猛地一推,她踉跄着扑向灌木丛,惊起几只夜枭。
“李尘哲!”她转身时眼睛瞪得溜圆,鼻尖冻得通红,“你手是长刺了还是咋的?非要把我往荆棘里塞?”
“嘘——”李尘哲单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指向百米外的磷火。闻兑薷猛地反咬一口,疼得他跳起来甩着手怪叫:“谋杀亲……谋杀队友啊!”
“谁跟你是队友!”闻兑薷扯住他后领往树后拽,“要不是看在你轻功还凑合的份上,早用千絮鞭把你捆成粽子丢下山!”她话音未落,头顶枯枝突然断裂,李尘哲搂住她腰身往旁一滚。两人摔进腐叶堆里,鼻尖几乎相触。
“占我便宜?”闻兑薷涨红着脸肘击他胸口。
“天地良心!”李尘哲捂着胸口后退,破霄剑鞘磕在石头上叮当作响,“刚才要不是我,你脑袋早开花了!”他突然压低声音,神色却依旧不正经:“不过说真的,你刚才闭眼那模样,还挺像待嫁新娘……”
“去死!”千絮鞭擦着他耳畔抽过,在树干上烙出焦黑鞭痕。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两人瞬间噤声。李尘哲冲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眨眼间跃上树梢。闻兑薷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鬼脸,却在触及他回头时慌忙转身,结果踩到松动的石块,眼看就要滑下斜坡。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及时扣住她手腕。李尘哲倒挂在树枝上,发丝垂落扫过她脸颊:“哟,投怀送抱啊?早说嘛——”
“松开!”闻兑薷挣扎时,两人重心失衡,再度跌作一团。这次她正巧压在李尘哲胸口,听见对方强装镇定的笑声混着剧烈心跳:“这、这算工伤啊!回去得让公子给我加俸禄……”
两人摔落在一片泛着荧光的蘑菇丛旁,那些蘑菇伞盖如人脸般诡异扭曲,在黑暗中散发着幽蓝微光。闻兑薷刚撑起身子,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蘑菇!这蘑菇长得像会吃人的妖怪!”她慌忙往后退,却不小心撞上身后凸起的树根,后脑勺重重磕在树干上:“喔!疼疼疼!”
李尘哲强忍着笑,伸手想拉她一把,指尖却突然触到一团黏腻蠕动的东西。他头皮瞬间发麻,一把甩开手上的不明物体:“虫!好多虫!”只见无数暗红色甲虫从腐叶下爬出,密密麻麻地朝他们涌来。
闻兑薷顾不上疼痛,千絮鞭“唰”地甩出,鞭梢卷起火星驱散甲虫:“还愣着干什么!点火!”李尘哲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却因手抖连打了三次才点燃。火苗刚燃起,周围的蘑菇突然剧烈颤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怪响。
“不好!惊动它们了!”子车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树影间密密麻麻垂落着藤蔓,每一根藤蔓末端都长着吸盘状的口子,正朝着他们缓缓逼近。步都灸在远处急得直跺脚:“快往东边走!那里的尸毒藤最稀疏!”
闻兑薷一把揪住李尘哲的衣领:“轻功呢?你不是吹得天花乱坠吗?”李尘哲被勒得直翻白眼:“姑奶奶!带着人我飞不起来啊!”话音未落,一只甲虫突然钻进他衣领,痒得他原地蹦跳:“啊啊啊!救命!这虫会钻洞!”
千絮鞭如灵蛇般缠住最近的藤蔓,闻兑薷咬牙用力一扯,腐臭的汁液溅了两人满脸。李尘哲趁机搂住她腰身,脚尖点地朝东边跃去。落地时却踩进一个泥潭,泥浆瞬间漫过膝盖。“这什么鬼地方!”他叫苦不迭,“比我在公子书房打翻墨汁那次还狼狈!”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整片山林的虫鸣突然戛然而止。步都灸脸色骤变:“山妖醒了!所有人噤声!”李尘哲刚要开口,闻兑薷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两人四目相对,在幽蓝的荧光中,李尘哲突然眨了眨眼,伸出舌头在她掌心舔了一下。
“李!尘!哲!”愤怒的低吼响彻山林。
泥潭里的泥浆咕嘟咕嘟冒着泡,闻兑薷的脸涨得比煮熟的螃蟹还红,千絮鞭“啪”地抽在李尘哲脚边,溅起的泥点子糊了他半张脸。“属狗的是不是?”她咬牙切齿地拽着他衣领往岸上拖,“再敢乱舔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拧下来当鞭子使!”
李尘哲被勒得直翻白眼,还不忘吐着舌头做鬼脸:“姑奶奶饶命!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给您表演个‘舌尖上的逃生’吗?”他突然脚底一滑,又栽回泥潭,这次正巧抱住闻兑薷的腿,两人像两根麻花似的滚作一团。等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闻兑薷的发髻散了,李尘哲的破霄剑鞘不知甩到了哪儿,活像两个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难民。
“你们俩!”步都灸在不远处压低声音急得直跺脚,折扇上的“止戈”二字都快被攥皱了,“山妖巢穴就在前方三百步,再闹下去——”话没说完,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啸,震得树叶簌簌落下。众人头顶的藤蔓瞬间暴涨,吸盘状的口子喷出腥臭黏液,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闻兑薷一把揪住李尘哲的后衣领,千絮鞭甩出火星:“还愣着!不是说轻功厉害吗?带着我飞!”李尘哲被拽得踉跄起身,刚要反驳,却见密密麻麻的尸毒藤如黑蛇般涌来,只得哭丧着脸搂住她腰身:“抱紧了!要是摔下去,你可别拿我当肉垫啊!”话音未落,两人已经踩着树影腾空而起,身后传来子车鸠的惊呼:“小心!那团黑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