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赶路。山间的夜风裹挟着湿气，吹得人浑身发冷。子车鸠走在队伍中间，左手无意识地按着右肋——那里在方才与魔物的激斗中，被一条触手划伤，此刻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将衣物浸透，只是他一直强撑着没有声张。
突然，子车鸠脚下一滑，踉跄着往前栽去。走在旁边的小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她这一喊，让前面的李尘哲和步都灸也急忙转身。
步都灸快步上前，目光落在子车鸠微微发白的脸色和染血的衣襟上，神色凝重：“鸠，受伤了为何不说？”说着，他伸手就要查看伤口。
子车鸠避开他的手，声音沙哑：“不碍事，小伤而已。”可他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小智皱着眉头，气呼呼地瞪着子车鸠：“都伤成这样了还嘴硬！”她一把拉过子车鸠的手臂，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开始解他的衣襟查看伤口。伤口狰狞可怖，皮肉外翻，还泛着诡异的黑紫色，显然是被魔物的毒所伤。
“这伤口必须马上处理！”小智从药篓里翻出各种草药，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早说啊，要是感染了可怎么办……”她小心翼翼地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又扯下自己裙摆的布条，细细地为子车鸠包扎。她的动作轻柔又专注，连睫毛上沾着的灰尘都没顾得上擦。
李尘哲抱着双臂，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调侃：“哟，虾捞小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我受了伤，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
小智头也不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跟子车能比吗？子车可不像某人，就会耍嘴皮子，关键时刻还得靠靠谱的人！”说着，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李尘哲夸张地捂住胸口，装作心痛的样子：“太伤人了，没想到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块会走路的木头。”
步都灸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断两人的斗嘴：“先别贫嘴了。子车的伤中了魔气，这些草药只能暂时压制。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休整，我需要准备些药材为他驱毒。”
小智包扎完伤口，担忧地看着子车鸠：“还疼吗？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别硬撑着。”
子车鸠垂眸看着手臂上整齐的绷带，又看了眼小智满是关切的眼神，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多谢。”
李尘哲凑过来，故意挤在两人中间：“行了行了，再这么深情对望下去，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走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都快饿扁了。”说着，他伸手揽住子车鸠的肩膀，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
四人继续在夜色中前行，小智时不时侧头看向子车鸠，确认他没有不适。而李尘哲则一边走，一边还在絮絮叨叨地调侃，试图打破这略显沉重的气氛，山间的夜路上，回荡着他们或关切或调侃的话语，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生动。
潮湿的夜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子车鸠的脚步愈发虚浮，脸色也从苍白转为青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将包扎伤口的布条都浸湿了。他强撑着跟上队伍，却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向前栽倒。
“子车！”李尘哲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冲过去的速度比破霄剑出鞘还快。他一把接住子车鸠瘫软的身躯，单膝重重跪在碎石路上，膝盖被尖锐的石子划出长长的血痕也浑然不觉。“喂！醒醒！你别装死啊！”他慌乱地拍打着子车鸠的脸颊，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小智吓得脸色煞白，药篓“哐当”掉在地上，草药洒了一地。她扑过来时被石头绊了个趔趄，膝盖磕在地上也顾不上疼，伸手探向子车鸠的鼻息：“还有气！但气息很弱……他伤口的毒扩散了！”她的指尖抚过子车鸠脖颈处蔓延的紫黑色纹路，声音发颤。
步都灸迅速扯开子车鸠衣襟查看，原本敷上的草药早已被黑血浸透，伤口周围的皮肤如同被火烧过般焦黑，还在不断渗出腥臭的黏液。他的折扇“唰”地展开，眉头拧成死结：“魔气入体太深，这些草药根本压制不住。必须立刻找个地方施针驱毒！”
李尘哲突然一把抱起子车鸠，破霄剑在腰间剧烈震颤，仿佛感受到主人的焦虑。“最近的落脚处在哪？”他转头盯着小智，眼神里带着近乎偏执的急切，“你不是说对这一带熟吗？快说！”
小智被他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却还是强镇定下来，手指颤抖着指向山坳处：“那边……有个废弃的猎户小屋，大概半里路……”话没说完，李尘哲已经抱着子车鸠狂奔而去，溅起的泥水在身后划出长长的痕迹。
等众人赶到小屋时，李尘哲正跪在满是灰尘的地铺上，小心翼翼地把子车鸠放下。他的手还在发抖，却固执地解着子车鸠的衣衫：“子车，你可不能死。你还没讨老婆，还没教我用袖箭……你要是敢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他胡乱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水痕。
步都灸迅速取出金针，却在即将下针时被李尘哲一把抓住手腕：“你有把握吗？！要是出了差错……”他的声音哽咽得说不下去。
惊雷在屋顶炸响，震得破旧的木梁簌簌落下灰尘。步都灸手中金针泛着冷光，配合着小智递来的清魂草，小心翼翼地刺入子车鸠周身大穴。李尘哲跪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好友苍白的脸，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把火生起来。”步都灸突然开口，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魔气属阴，需以阳火助他驱毒。”李尘哲如梦初醒，立刻起身在屋内翻找。他找到半捆干枯的柴禾，颤抖的手连火折子都险些捏碎，试了三次才终于将火堆点燃。
火苗窜起的瞬间，橘红色的光映亮了子车鸠毫无血色的脸。李尘哲跪在火堆旁不断添加柴火，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烫出红点，他却浑然不觉。小智蹲在另一边，将剩下的草药细细碾碎，时不时抬头看向子车鸠，眼神里满是担忧。
“多加点艾草。”步都灸头也不抬地说，“艾草的烟能驱散些魔气。”李尘哲立刻翻出角落里的艾草，整捆扔进火堆。浓烟腾起，呛得小智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倔强地守在子车鸠身边。
“子车……你个木头。”李尘哲突然对着昏迷的人喃喃自语，声音被火焰噼啪声吞没，“明明伤成这样还硬撑，以前总说我莽撞，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他伸手轻轻擦去子车鸠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日里那个毒舌少年。
火堆里的木柴突然“砰”地炸开，火星飞溅到李尘哲衣襟上，烧出个小洞。小智眼疾手快地拍灭，没好气地说：“浆糊脑，你是想把自己也烤了给子车下酒吗？”话虽刻薄，却顺手将自己的披风铺在李尘哲身后，隔开冰凉的地面。
步都灸收回金针，长舒一口气：“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七日不断施针驱毒。”李尘哲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七日？只要七日他就能醒过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转头看向火堆，默默将快要熄灭的火苗拨旺，“这火，我守定了。”
夜色渐深，狂风拍打着破旧的窗棂。小智倚着墙壁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李尘哲却始终清醒，不时往火堆里添柴，目光在子车鸠和火焰间来回游走。跳动的火光中，他忽然想起两人曾在篝火旁比赛吃烤肉，子车鸠总是面无表情却吃得最多……
“等你醒了，我们再比一次。”他对着昏迷的好友轻声说，往火堆里又添了块干柴，“这次我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火焰轰然窜起，照亮了他泛红的眼眶，也照亮了子车鸠苍白却逐渐平稳的脸庞。
“让开！”小智突然挤开两人，从药篓里翻出一株泛着蓝光的草药，“用这个！这是‘清魂草’，能暂时护住心脉！”她的手指被草叶划破，鲜血滴在子车鸠唇间，“子车，你给我挺住！我们还没找到苍珀，你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小屋外，惊雷炸响。李尘哲死死攥着子车鸠的手，感受着那越来越微弱的体温，喉咙像被山妖的爪子紧紧扼住。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两人在军营里偷酒喝被逮住，子车鸠默默替他扛下所有惩罚；想起无数次并肩作战时，子车鸠总是在他背后无声地掩护……“对不起……”他将脸埋进子车鸠的发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该拿你的伤开玩笑……你醒过来，要打要骂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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