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夜风里明明灭灭,映得南宫蝶瑾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小智攥着半块烤焦的面饼,眼睛瞪得溜圆:“说真的蝶瑾妹妹,就轻轻一亲,子车身上那些可怕的魔纹就淡了?你这是什么神仙法术?”
南宫蝶瑾的耳垂泛起红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上的银铃:“这是我们雪昭楼的皎蕊濡息术。”她抬眸望向不远处靠在树下假寐的子车鸠,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似是亲吻,实则是以唇为引,将体内灵气渡入被魔气侵蚀者口中。灵气顺着经脉游走全身,就像春日融雪,慢慢将那些阴寒的魔气逼出体外。”
李尘哲原本在擦拭破霄剑,闻言“嗤”地笑出声:“说得这么玄乎,怎么听起来像在占人便宜?”他故意拉长语调,剑穗在手中甩得噼啪响,“要不虾捞小智你也找只魔化野猪试试这法术?”
“浆糊脑你闭嘴!”小智抓起一把沙子就往他脸上撒,却被李尘哲灵活躲开。她气呼呼地转向南宫蝶瑾,发间歪斜的丝带随着动作晃个不停,“那为什么别人用不了这法术?非得是你才行?”
南宫蝶瑾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火光映得她眼底泛起涟漪:“修习皎蕊濡息术,需与被渡者灵气契合。我与子车……”她顿了顿,脸颊染上一抹霞色,“自小一同长大,曾在月老祠互换生辰八字。雪昭楼的长老说,我们的命盘早已纠缠,灵气自然也比旁人更相融。”
步都灸轻轻摇着折扇,扇面上未干的符咒泛着微光:“原来如此。方才子车魔气爆发时,周身经脉逆行,寻常医术确实束手无策。但姑娘以灵气为引,等于重新梳理了他的气脉走向。”
“可子车身上的魔纹还在。”小智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而且我总觉得,那些纹路在她亲完后,好像变得……更复杂了?”她的目光扫过子车鸠衣领下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图腾,想起昏迷中的好友抓着李尘哲手腕时的惊恐模样,后颈不禁泛起一层寒意。
南宫蝶瑾的睫毛猛地一颤,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皎蕊濡息术只能暂缓魔气,要彻底拔除,还需找到‘镇魂契’的源头。”她下意识握紧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子车鸠儿时送她的桃花瓣,“我在雪昭楼翻阅古籍时,曾见过记载——焚天峰深处,镇压着上古魔尊的残魂,而镇魂契的阵眼,或许就在……”
“等等!”李尘哲突然跳起来,剑鞘撞在石头上发出清响,“你是说,子车身上的封印和焚天峰的魔尊有关?那我们还往那儿去?这不等于羊入虎口?”
“正因为有关,我们才必须去。”南宫蝶瑾站起身,月光为她的斗篷镀上银边,“子车现在每清醒一刻,都在与体内魔气抗争。若找不到解除镇魂契的方法……”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转身望向星空,却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
小智咬着嘴唇,想起白天为子车鸠包扎伤口时,他苍白却温柔的道谢。她突然大步走到子车鸠身边,将新烤好的野兔塞到他手里:“木头!就算真有魔尊,本姑娘也能用药把他毒成软脚虾!你可不许再吓我们了!”
子车鸠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喉咙发紧,最终只是轻轻点头。火光中,六人各怀心事,而远处焚天峰方向,乌云正翻涌着聚拢,隐隐有暗红色的闪电在云层中蛰伏。
夜露渐重,子车鸠轻手轻脚走到李尘哲身边,却见对方背对着自己,正用树枝狠狠戳着篝火,火星四溅。“尘哲……”她轻声开口,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冷哼打断。
“别叫我!”李尘哲猛地转身,火光映得他表情有些狰狞,“子车姑娘,哦不,该叫你况姑娘?还是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身份没告诉我?”他将树枝狠狠摔进火堆,火焰轰然窜起,“这么多年称兄道弟,你倒好,连性别都瞒着我!”
子车鸠攥紧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当年况家遭难,我女扮男装只为求生……我本想寻个时机告诉你,可每次话到嘴边……”
“得了吧!”李尘哲突然提高音量,惊飞了树梢的夜枭,“你和那南宫姑娘吟诗作对、情意绵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这个‘好兄弟’?现在来假惺惺道歉,晚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想起白天南宫蝶瑾唤“洵姐姐”时,子车鸠耳尖泛红的模样,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小智原本在给步都灸递草药,见状“噌”地站起来,药篓里的药材哗啦作响,“子车隐瞒身份是不对,但她也是身不由己!你倒好,抓着这点破事不放,跟个怨妇似的!”
“我怨妇?”李尘哲气得跳脚,破霄剑的穗子在腰间乱晃,“虾捞小智,这事儿轮不到你插嘴!我和子车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解决?我看你就是小心眼!”小智叉腰上前,踮着脚和他对视,“子车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们一起闯荡,哪次不是把后背交给你?就因为她是女的,你之前的兄弟情就全当喂狗了?”
“你!”李尘哲被戳中痛处,脸涨得通红,“我……我只是气她不信任我!”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想起无数次出生入死时,子车鸠总是默默护着他的后背,眼眶不禁发烫。
子车鸠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尘哲,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无论我是男是女,这份情谊从未变过。”她抬头时,眼中泪光闪烁,“若你实在介意,我……我这就离开,不再拖累大家。”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李尘哲心口。他望着子车鸠苍白的脸,想起她为救自己挡下魔物攻击时的决绝,想起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夜,喉咙突然发紧。“谁说要你走了!”他一把拍开她的手,却在转身时悄悄抹了把脸,“我只是……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下次再敢瞒着我,看我不把你画成猪头挂在城墙上!”
小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浆糊脑总算说句人话了。”她从药篓里掏出块烤得焦黑的面饼,狠狠塞到李尘哲手里,“吃你的!再废话,本姑娘让蝶瑾妹妹用皎蕊濡息术亲晕你!”
夜色中,步都灸望着打闹的三人,轻轻摇头笑了。而远处的焚天峰,在浓云遮蔽下若隐若现,暗红色的闪电如巨兽的獠牙,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月光被云层半掩,小智蹲在溪边清洗草药,指尖还沾着捣碎的青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溅起的水花扑了南宫蝶瑾一脸。“对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盯着对方发间晃动的茉莉簪子,“你到底怎么找到我们的?总不会是运气好吧?”
南宫蝶瑾用帕子轻拭脸颊,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是雪昭楼的踏锦寻踪术。”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摊开时众人惊呼——上面竟缓缓浮现出众人赶路的动态画面,连李尘哲被野猪王掀翻时狼狈的模样都清晰可见。
李尘哲一把抢过素绢,对着月光左看右看,剑眉拧成疙瘩:“这是什么妖术?难不成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你监视着?”素绢在他手中微微发烫,画面里的“自己”突然转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并非监视。”南宫蝶瑾轻笑,指尖轻点素绢,画面瞬间切换成焚天峰的险途,“踏锦寻踪需以被寻者贴身之物为引。”她望向子车鸠,目光温柔如水,“三年前分别时,我偷偷藏了一缕你的发丝。”
子车鸠耳尖泛红,下意识摸向发间。李尘哲怪叫一声把素绢扔回去:“肉麻死了!这么说你一路上都看着我们出糗?”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溪边换衣服的场景,顿时涨红了脸,“你……你该不会连那种时候都……”
“当然不会!”南宫蝶瑾慌忙摆手,素绢上的画面剧烈晃动,“此术只能观测大致方位与危险,若强行窥探隐私,术法会立刻反噬。”她突然皱眉,指尖抚过画面中闪烁的红光——只见焚天峰半山腰,密密麻麻的魔纹正如同活物般在山体上蔓延。
小智凑过去,鼻尖几乎贴上素绢:“这些纹路和子车身上的好像!该不会是……”她的话被一阵尖锐的鹰唳打断。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鹰破云而下,利爪上绑着封蜡信函。南宫蝶瑾神色骤变,拆开信的瞬间,素绢上的画面“刺啦”一声碎裂成无数光点。
“雪昭楼出事了。”她攥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长老们察觉到焚天峰魔气异动,派我即刻回山主持大局。可若我离开……”她担忧地看向子车鸠,对方脖颈处的魔纹正随着山风隐隐发烫。
李尘哲突然夺过信函,快速扫过上面的密文:“信里说让你‘见机行事’,没说必须回去。”他把信揣进怀里,破霄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现在子车离不开你,什么破任务,先放一边!”
“不行。”南宫蝶瑾摇头,眼中泛起痛苦,“雪昭楼世代守护镇魂契的秘密,如今魔气暴走,若我不回去,封印一旦松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子车鸠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陪你回雪昭楼。”画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取下腰间玉佩,正是与南宫蝶瑾幼时交换的信物,“当年我失约了,这次换我护你一程。”
小智“嗷”地跳起来,药篓里的蝎子都跟着抖了抖:“开什么玩笑!子车你身上的毒还没清!”她转头瞪向李尘哲,“浆糊脑,你快劝劝她!”
李尘哲却突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劝什么?要去一起去!”他的剑刃指向焚天峰,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反正幕后黑手八成和镇魂契有关,先端了雪昭楼的麻烦,再杀上焚天峰!虾捞小智,你该不会怕了吧?”
“谁怕了!”小智气鼓鼓地把药篓甩上肩,却偷偷往子车鸠手里塞了颗保命药丸,“本姑娘的毒药还没在雪昭楼试过呢!”
夜色中,六人身影逐渐融入山道。而在他们身后,被魔纹侵蚀的焚天峰发出低沉轰鸣,惊起的飞鸟群遮住了半边月亮,宛如一场巨大的血色帷幕,正缓缓拉开。
山间的晨雾如轻纱般弥漫,众人的脚步在潮湿的石板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南宫蝶瑾走在队伍前方,手中的素绢时而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符咒,指引着通往雪昭楼的方向。突然,她猛地驻足,素绢上的红光爆闪,像是被什么强烈的力量冲击。
“小心!”南宫蝶瑾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浓稠如墨的魔气从中翻涌而出。李尘哲反应极快,一把将身旁的小智拽到身后,破霄剑瞬间出鞘,剑身蓝光与魔气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子车鸠眉头紧皱,她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的魔纹开始疯狂跳动,仿佛在呼应着这股魔气。那些蛰伏的暗红色纹路顺着血管向上蔓延,很快爬到了脖颈处。她强忍着体内翻涌的不适,摸出袖箭严阵以待。步都灸迅速展开折扇,符咒化作金色光盾将众人护住,可魔气却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断侵蚀着光盾的边缘。
“这魔气不对劲!”小智捏碎手中的草药,试图驱散魔气,却发现草药刚一接触魔气就迅速碳化。“里面掺杂着某种阵法的力量,像是在……在召唤什么!”
就在这时,魔气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手中握着一根刻满诡异符文的骨杖。“雪昭楼的余孽,还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小喽啰,竟然妄想阻止我们解开镇魂契?”黑袍人话音刚落,无数骨蛇从魔气中窜出,它们的鳞片泛着青灰色,张开的口中布满倒钩状的牙齿。
李尘哲大喝一声冲上前去,破霄剑舞出一片剑影,将靠近的骨蛇纷纷斩断。可这些骨蛇被斩断后立刻化作黑雾,重新凝聚成型。小智见状,急忙从药篓中掏出一坛特制的毒粉,奋力撒向骨蛇群:“尝尝本姑娘的‘蚀骨散’!”毒粉所到之处,骨蛇发出阵阵哀嚎,行动也变得迟缓起来。
南宫蝶瑾趁机施展踏锦寻踪术,素绢上浮现出黑袍人的弱点所在。她大声喊道:“攻击他手中的骨杖!那是阵法的核心!”子车鸠眼神一凛,三支袖箭如闪电般射出,直奔骨杖而去。黑袍人冷哼一声,骨杖一挥,一道黑色屏障挡住了袖箭。
战斗愈发激烈,步都灸的符咒消耗大半,光盾变得摇摇欲坠。李尘哲身上也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衣衫,却依旧咬牙坚持。小智的毒粉即将用尽,而骨蛇却越聚越多。就在众人陷入绝境之时,子车鸠体内的魔纹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冲破束缚。
“子车!”南宫蝶瑾焦急地喊道,想要冲过去却被更多的骨蛇缠住。子车鸠的双眼渐渐被黑气覆盖,她不受控制地举起袖箭,对准了身边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