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邓承踏出了柳城的长途客运站。
继上次的青石镇之行后,邓承随着感应来到了柳城——一座不夜城
这座城市的灯光比家乡要亮得多,霓虹在钢筋铁骨的楼宇间流淌,像是某种活物的血脉。广告屏上的明星在电子雪花里微笑,便利店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眶发酸。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小白"——纯白的剑鞘在黑衣下隆起一道突兀的弧度,像是夜色里未愈的伤疤。
人群像潮水般从他身边分开。穿西装的上班族拎着公文包疾走,染紫发的少女对着手机屏幕补口红,烧烤摊的油烟裹着辣椒味呛进鼻腔。邓承的胃突然绞紧,发出沉闷的鸣响。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招工"的红字在玻璃门上闪烁。他站在一家便利店前,透过橱窗看见收银台后贴着"需年满18岁"的告示。身份证上的日期还有四个月才到——这个认知让他攥紧了背包带。
一张被雨水泡软的传单突然拍在他小腿上。
"驱鬼师协会·柳城分会诚聘临时顾问"
烫金字体在路灯下反光,右下角印着枚阴阳鱼徽记。
邓承蹲下身,手指擦过传单上未干的水渍。墨迹晕染开的地址,恰好是方才直觉指引的方向。
邓承站在公园长椅旁,晨露浸湿了他的衣角。他盯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传单,眉头微蹙。驱鬼师协会?在他的认知里,驱鬼师大多独来独往,隐于市井,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成立组织,还发传单招人?
带着疑惑,他按照传单上的地址寻去,最终在一条狭窄的巷口停下了脚步。
那里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老式面包车,车身漆着歪歪扭扭的“道士”二字,旁边还贴着一张褪色的符纸,朱砂画就的符文早已模糊不清。车顶架着一块LED灯牌,闪烁的红字写着:“专业驱邪,价格面议”。
邓承沉默片刻,还是走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老人戴着墨镜,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慢悠悠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邓承一眼,随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小伙子,有事?”老人的嗓音沙哑,像是被烟熏了几十年。
邓承没说话,只是将那张传单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传单,眯眼看了看,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哦,来应聘的?”他推开车门,拍了拍副驾驶的座位,“上来聊。”
车内弥漫着香灰和烟草混杂的气味,仪表盘上摆着一尊小小的铜制关公像,旁边散落着几张符纸和一本破旧的账本。邓承坐下后,老人关上车门,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火柴,慢悠悠地点燃了嘴里的烟。
“怎么称呼?”老人吐出一口烟雾。
“邓承。”
听到这个姓氏,老人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弹了弹烟灰,道:“我叫翟目,算是这儿的负责人。”
邓承环顾四周,语气平淡:“驱鬼师协会,就一辆面包车?”
翟目哈哈一笑,拍了拍方向盘:“怎么,你以为得是高楼大厦,门口再站俩保安?”他摇摇头,“驱鬼师这行当,讲究的是低调。再说了——”他指了指窗外繁华的街道,“你以为这城市里,鬼少吗?”
邓承沉默。
翟目深吸一口烟,缓缓道:“人越多的地方,执念越重。爱恨痴怨,贪嗔妒忌——这些玩意儿就像养料,滋生的鬼物自然也多。”他瞥了邓承一眼,“你以为驱鬼师稀少?那是因为大多数人活一辈子都遇不上真东西。可在这座城里,几乎每晚都有‘生意’。”
邓承盯着他:“鬼也分等级?”
翟目咧嘴一笑,伸手从座位底下摸出一本破旧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潦草笔记道:“鬼物、鬼将、鬼王、鬼神——四级。”
“鬼物和鬼将,大多是被执念困住的可怜虫,能渡则渡。”他敲了敲册子,“但鬼王和鬼神……那就不一样了。”
“鬼王已超脱执念,自成一体,凶性难驯。至于鬼神——”翟目冷笑一声,“那玩意儿我只在古籍里见过,真碰上,咱们这点道行,连塞牙缝都不够。”
邓承目光微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小白”。
翟目合上册子,忽然凑近了些,眯眼笑道:“怎么样,有兴趣接活儿吗?”
邓承抬眼:“什么活儿?”
“简单。”翟目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栋老旧的公寓楼,“这地方最近闹得凶,死了两个租客。协会派人去看过,估摸着是个‘鬼将’级别的家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报酬嘛……我请你吃顿饭。”
邓承盯着照片,沉默片刻,伸手接过。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