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承跪在焦土上，一片一片拾起刘烨剑的碎片。
金色的神血早已渗入泥土，那些残片却仍在微微发烫，像是叶瑾轩最后未散尽的体温。红月小队站在他身后，江景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节哀。"钱峰哑着嗓子说。
地面突然震颤。
叶青云踏碎虚空而来，这位向来沉稳的叶家家主此刻面色惨白。他盯着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金色神血，指尖发抖。
"不可能......"
邓鍪拄着桃木剑踉跄赶到，老人浑浊的眼中映出天际逐渐暗淡的封印金光，喉结滚动，却终究没发出声音。
吴钥是跑来的。她的金丝眼镜早就碎了，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少女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骗子。"
她说的是叶瑾轩。那个总嬉皮笑脸，说"本天神怎么可能死"的混蛋。
邓承将最后一块碎片收进怀中，突然抬头——
"咔嚓！"
天穹上的封印裂纹蔓延，七大鬼神的咆哮从鬼门内传出。公羽轩的【斩神】残刃正一点点撬开青铜门缝，黑血如雨洒落。
"果然。"翟目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将死之神的封印，根本压不住七星连珠时的七大鬼神。"
邓承缓缓站起。
怀中的刘烨剑碎片突然发烫，腰间的小白残剑与之共鸣，震颤着发出清越剑鸣。他低头看向剑柄——那里本已碎裂的宝石，此刻竟流淌出星河般的光泽。
（原来如此......）
邓承忽然笑了。
他转身面对众人，眼中的悲恸化作决绝："江景。"
"啊？"
"带着他们退到三里外。"
"你他妈要干什——"
"邓承！"吴钥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答应过叶瑾轩要活着回去！"
老人粗糙的手掌按在她肩上。邓鍪摇了摇头，眼中是看透一切的悲悯："丫头，让他去。"
天际的封印轰然破碎，七大鬼门同时洞开！
邓承拔剑向天，小白残剑牵引着怀中刘烨碎片，在虚空划出一道璀璨星河——
那是叶瑾轩最后留给他的路。
也是云中君当年，斩断阴阳的剑痕。
七星连珠的光辉撕裂天穹，七道鬼门彻底洞开。叶瑾轩以神血铸就的封印寸寸崩裂，漫天金光如雪消融。
邓承冲了上去。
他不会飞，没有神明之躯，只是以凡人之姿在焦土上狂奔。阴阳眼在剧痛中灼烧——左眼映出七大鬼神法相的本源阴气，右眼则看穿他们与人间相连的千百条"因果线"。
"蝼蚁。"公羽轩冷笑，唐刀【斩神】凌空劈落。
邓承侧身翻滚，刀罡将身后半座山峦削平。他右眼骤亮，捕捉到赵玄【炎枪】轨迹中的一丝迟滞——那是叶瑾轩临死前以神血灼伤的破绽！
"砰！"
小白残剑与炎枪相撞，火星四溅。邓承虎口崩裂，却借力腾空，剑锋划过赵玄手腕。一缕黑血洒落，鬼神暴怒的咆哮震碎云层："找死！"
七大鬼神同时出手。
王桂的雷霆化作紫黑蛟龙；马山的神棍暴涨千丈砸下；吴昊纯粹以体魄撞碎虚空；陆豪的【龙王弓】射出九道蚀骨黑箭；宋阳挥毫写就"诛"字真言；公羽轩的刀光则封死所有退路——
阴阳眼流下血泪，邓承在绝境中突然明悟。
（原来生死之间......）
（是这样的风景。）
七大杀招临身的刹那，世界骤然寂静。
雾气漫过脚踝，邓承站在一棵通天彻地的神树下。落英纷飞中，白衣翩跹的云中君背对他，声音如清泉击石：
"何为阴阳？"
邓承凝视掌心——左手指尖萦绕黑气，右手却流淌金光。
"阴阳不是对立，而是呼吸。"他轻声道，"就像这棵树，根须深入九幽汲取死气，枝叶却在云端绽放生机。"
云中君转身，眉目如画："举例。"
"叶瑾轩的死是阴，但他留下的神血却护住桃溪镇最后一丝阳。"
"您当年斩断阴阳是阴，留下的剑意却维系人间三百年阳。"
"而此刻——"邓承指向自己心口，"我心中悲恸是阴，但挥剑的意志却是阳。"
落花停驻在半空，云中君忽然笑了："若我要你定义生死呢？"
"生死如昼夜。"邓承拾起一片半枯半荣的叶子，"您看——叶脉已死，却托着新芽。就像叶瑾轩的头颅坠地时，还在对我笑。"
神树突然摇曳，所有枯枝绽放新花。云中君的身影逐渐透明："去吧，你的剑在等你。
现实世界仅过一瞬。
七大鬼神的杀招即将吞噬邓承的刹那，一道白光自他心口迸发！背后展开由万千符纹组成的羽翼，怀中刘烨剑的碎片与小白残剑交融重生——
剑身透明如琉璃，内里流淌着星河与血焰。
"现在该叫你......"邓承轻抚剑锋，"留白了吧？"
他抬头的瞬间，新生的阴阳眼彻底蜕变——左瞳深处有星河轮转，右瞳则映出红尘万象。
"剑来！"
留白剑清鸣震彻三界，千里内所有兵器无论刀枪剑戟皆在震动
第一剑.破雷霆
王桂的紫黑雷龙被留白剑贯穿逆鳞。阴阳右眼看穿雷光中唯一的"静默之隙"，剑锋掠过时，雷龙哀嚎着反噬其主！
第二剑.断炎枪
赵玄的枪尖离邓承心口仅剩三寸，却被突然浮现的叶瑾轩虚影徒手握住。留白剑趁机斩落，枪断，鬼神陨！
第三剑.碎神棍
马山的千丈巨棍砸至半空，邓承左眼突然映出棍身内部千百道裂纹——那是三百年前云中君留下的旧伤！一剑点中核心，"咔嚓"声如群山崩塌。
第四剑.折骨箭
陆豪的九箭齐发，邓承羽翼一振，箭矢竟在空中自行对撞湮灭。阴阳眼下，每根箭的轨迹早被算尽！
第五剑.焚墨字
宋阳的"诛"字真言压顶，邓承却以剑代笔，在空中写下一个"生"字。两字相撞，墨字自燃！
第六剑.斩体魄
吴昊的青铜尸躯刀枪不入，却在新生的阴阳眼下无所遁形——叶瑾轩的神血早在他心口烙下金纹。留白剑精准刺入，鬼神体魄如陶器龟裂！
公羽轩的唐刀已断，白袍染满黑血。他癫狂大笑："你以为赢了？七大鬼神不死不灭！"
邓承的剑尖抵在他眉心："但叶瑾轩的血，还在你体内燃烧吧？"
公羽轩瞳孔骤缩——右眼分明看到，自己每一条经脉都被金焰侵蚀！
"这一剑——"留白剑光芒大盛，叶瑾轩的虚影在剑锋上清晰浮现，"我替他给你的。"
剑光贯穿天地时，公羽轩最后听到的是邓承的轻语：
"阴阳的真谛，是死中有生......就像你湮灭的瞬间，人间正迎来朝阳。"
七星连珠的光芒消散，七座鬼门轰然闭合。晨光中，留白剑上的血焰渐渐冷却，化作一片纯白羽翎，轻轻落在桃溪河面。
晨光刺破云层，洒在满目疮痍的桃溪镇上。
邓承站在废墟中央，背后的符纹羽翼逐渐消散，留白剑也褪去了锋芒，变得古朴而沉静。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曾握着残剑死战的手，如今正微微颤抖。
"结束了......"
江景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走来，长枪早已断成两截，却仍紧紧攥在手里。他盯着邓承，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妈的......你刚才帅炸了。"
钱峰单臂拄着斩马刀，刀身裂纹遍布，却仍挺直腰背："鬼门关上了，但阴气未散，得善后。"
李晚的铜钱锁链尽碎，此刻正跪在不远处，颤抖着将一枚裂成两半的铜钱按在某个奄奄一息的镇民胸口，低声念着安魂咒。
吴钥跌跌撞撞地冲过来，金丝眼镜早不知丢在哪里，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她死死盯着邓承，嘴唇颤抖，最终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碎瓦——那是叶瑾轩最后站立之处的砖石。
"他......"她声音沙哑，"有没有说什么？"
邓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他最后在笑。"
吴钥攥紧瓦片，指节发白，却没再说话。
远处，叶青云和邓鍪并肩而立。
叶青云望着天际逐渐散去的阴云，低声道："瑾轩的神血......融入了这片土地。"
邓鍪的桃木剑插在土里，剑穗随风轻摆："那小子，终究还是走了和他祖辈一样的路。"
二人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深深一揖，朝着桃溪河的方向。
三日后。
幸存的镇民开始重建家园，红月小队则协助驱散残留的阴气。邓承站在桃溪河边，留白剑悬在腰侧，剑身偶尔轻颤，似在回应什么。
江景蹲在河边洗着染血的绷带，忽然抬头："喂，邓承，接下来去哪？"
邓承望向远方："云梦泽。"
"还去？"钱峰皱眉，"仗都打完了。"
"仗打完了，但路还没走完。"邓承轻抚剑柄，"有些答案，我得亲自去找。"
李晚将修补好的铜钱串收回袖中，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需要帮手吗？"
邓承还未回答，吴钥已经默默背起行囊，站到了他身旁。
江景咧嘴一笑，把湿漉漉的绷带往肩上一甩："行吧，谁让咱们是红月小队呢？"
夕阳西下，五人一行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留白剑在鞘中轻鸣，剑穗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片纯白的翎羽——像是某个混蛋神明最后的馈赠。
桃溪镇的锁链虽断，但叶瑾轩的神血已渗入山河。每当月圆之夜，河面仍会泛起细碎金光，镇上的孩子说，那是"神仙哥哥在守夜"。
京华城的刘盲依旧坐在老槐树下钓鱼，鱼钩永远悬在水面三寸——只是偶尔，钩上会莫名多一片白色羽毛。
而云梦泽的雾，似乎比往年淡了些。
终局，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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