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高中时期，傅昭昭总爱跑去图书馆后的老樱花树下。

那棵樱花树已有百年树龄，粗壮的枝干虬结盘错，每逢四月，粉白的花瓣便如云霞般缀满枝头。

树下铺着青石板，缝隙间生着茸茸的苔藓，风掠过时，花瓣簌簌落在石板上，世界都被附上了一层浪漫色彩。

这里是傅昭昭的秘密基地——每当被数学公式逼得头痛，或是被母亲念叨“高三要抓紧”，她就会抱着一摞书躲到这里。

阳光穿过花枝，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温柔，连枯燥的文言文都带上了几丝温暖意味。

那年晚春气温上升的异常，午后尤其闷热，空气里还带着几分咸湿的大海气息。

傅昭昭抱着物理习题册匆匆穿过长廊，早早换上的制服裙摆扫过了沾了露水的草叶。

转过图书馆的拐角时，她猝然顿住脚步——老樱花树下竟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修长的少年，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他倚着树干，捧着一本泛黄的诗集，刘海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倾洒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连鼻梁的弧度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

风起时，几片樱花落在他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翻动着书页。

傅昭昭的呼吸一滞，课本“啪嗒”掉在地上。

少年闻声抬头，目光撞上她慌乱的视线。

他的唇角漾出浅浅的笑意，目光定格在制服上的校徽：“嘉行一中的？”

他的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耳膜。

傅昭昭的脸上泛起绯红，她一边弯腰捡书一边回答，“我、我常来这儿看书……”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舌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还结结巴巴的，而且驴唇不对马嘴！！！

“我叫朴灿烈，高三的。”显然不用回答就可以确定答案，毕竟没有谁会穿着别人的制服招摇过市，他没有再问，只是唇间扬起了一抹笑，“你好啊。”

他合上书，封面印着聂鲁达的诗集标题，书脊已经起了毛边。

“傅昭昭……高二。”她攥紧衣角，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你好。”

初夏的蝉鸣忽然变得震耳欲聋，连风掠过耳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从那天起，樱花树下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朴灿烈总比她早到，有时带一袋糖炒栗子，有时是两罐橘子汽水。

他会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建筑草图，哥特式的尖顶、巴洛克的涡卷，线条流畅得仿佛早已刻在骨子里。

“我想设计让人幸福的空间，”他指着地上未完成的教堂穹顶，“比如有整面落地窗的图书馆，阳光能直接照在书架上。”

傅昭昭托着腮看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连他袖口沾的粉笔灰都闪着梦想的影子。

已经一年多没有拿起画笔的她，开始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他的侧脸。

铅笔尖小心勾勒他浓密的睫毛，仔细去描绘他深情的眼眸。

某次朴灿烈伸手要借橡皮，指尖无意间划过她手背，她慌张得把本子摔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瞥见满纸的速写——他倚着树干读书的模样、他讲解建筑史时飞扬的眉梢，甚至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的细节。

“原来我这么上镜？”他晃着本子笑得促狭，眼睛里盛满春日的阳光。

傅昭昭扑过去抢，发梢扫过他下巴，洗发水的橘香气扑面而来。

他忽然抬手，从她鬓角摘下一片花瓣：“画得这么好，该付你模特费。”

说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书签。

那是枚樱花木雕刻的书签，花瓣纹理纤毫毕现，边缘的毛刺被手工打磨的干干净净。

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愿你我如花期，永不相负”。

傅昭昭摩挲着凹凸的纹路，耳尖烫得要烧起来。

暮色渐浓，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他却突然握住她的手，

“昭昭，毕业后……你愿意等我吗？”

最后一缕夕阳掠过他颤动的睫毛，傅昭昭羞涩点头，樱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发间。

那一刻，她恍惚听见胸腔里有什么破土而出的声音，像初春的芽孢挣开冰壳，像蝉翼挣破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