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打翻了的珍珠匣子，噼里啪啦砸在柏油路上。林小满第三次看向腕表，抱着蛋糕盒的手指在透明雨披下微微发白。紫金酒店那对新人特意强调过，五点前必须把这款八层草莓慕斯送到婚宴厅——据说新娘的祖父曾用这种蛋糕向祖母求婚。
电动车轮轧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沾湿了米色帆布鞋。转过梧桐大道的弯道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岔路冲出来。刺耳的刹车声穿透雨幕，林小满整个人撞在电动车把手上，怀里的蛋糕盒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我的蛋糕！"
黑色宾利堪堪停在距离她半米处。驾驶座下来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雨水顺着他锋利的眉骨滑落，在下颌线汇聚成溪流。他弯腰查看车头时，银质袖扣在雨帘中闪过冷光，像暗夜里转瞬即逝的流星。
"抱歉。"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威士忌，"需要去医院吗？"
林小满顾不得膝盖的擦伤，颤抖着掀开摔变形的蛋糕盒。粉白相间的慕斯塌陷成抽象画，鲜红的草莓陷在奶油沼泽里，糖霜写的"永浴爱河"只剩下半个"浴"字在奶油漩涡中沉浮。她仿佛看到新娘暴怒的脸，还有可能要支付的三个月工资赔偿。
"这是要送去婚礼的..."喉咙突然哽住，雨水混着睫毛膏流进嘴角，泛起咸涩的苦味。
男人掏出名片夹，铂金卡片上的"陆沉"二字在雨水中洇开墨迹："所有损失我来承担。"他扫过她胸前的工牌，"云朵烘焙坊？明天我让助理联系你。"
"现在！"林小满抓住他的袖口，丝质面料沁着凉意，"婚礼六点开始，现在重新做还来得及。"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小鹿般湿润的眼睛，"麻烦送我去店里，西林路27号。"
陆沉的目光在她泛红的指尖停留片刻，转身拉开后座车门。真皮座椅上散落着建筑图纸，林小满缩在角落，湿透的制服在空调风里泛起寒意。后视镜里，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腕露出半截银色表带，表面布满细密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反复刮蹭过。
烘焙坊的玻璃门叮咚作响时，收银台后的苏晓差点摔了马克杯。看着浑身滴水的闺蜜和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美甲上的水钻在暖光灯下折射出八卦的光芒。
"晓晓帮我把冷柜里备用的蛋糕坯拿出来！"林小满冲进操作间，薄荷绿围裙带子在空中划出弧线。打蛋器轰鸣声中，陆沉站在水渍斑驳的瓷砖地上，看着女孩马尾辫随着搅拌动作摇晃，发梢扫过脖颈时露出小块樱花状的浅红胎记。
当最后一颗草莓嵌进奶油漩涡，林小满突然转身："能麻烦您当次试吃员吗？"沾着奶油的银勺递到面前，陆沉闻见清甜的草莓香混着她发梢的茉莉味，空调出风口吹起她一缕碎发，轻轻擦过他喉结。
舌尖化开的瞬间，他喉结动了动。二十年没碰过草莓的人，居然觉得这味道...还不错。直到咽喉深处传来熟悉的刺痛，才惊觉身体早已背叛了记忆。
"陆先生？"林小满忐忑地望着他蹙起的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围裙上蹭着糖霜。
"糖度刚好。"他抽出手帕擦掉她鼻尖的面粉，丝绢掠过皮肤时激起细微战栗，"赔偿金额..."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校服的女孩举着手机冲进来："小满姐！你上同城热搜了！"视频里正是两小时前的事故现场，标题赫然写着#豪车撞翻平民电动车#，镜头正定格在陆沉弯腰查看车况的侧脸。
男人眼神骤然结冰，抓起车钥匙转身就走，腕表磕在门框上发出脆响。林小满追到门口时，只看见汽车尾灯在雨幕中撕开一道猩红伤口。
深夜十一点，林小满在操作间清洗模具时，发现不锈钢台面上静静躺着一枚铂金袖扣。六芒星造型的镶边里嵌着粒碎钻，在顶灯下折射出冰棱似的光。她把袖扣举到眼前，忽然发现钻石切割面反射着操作间墙面的星空涂鸦——那是附近美院学生去年留下的作品，射手座箭尖正指向银河裂痕。
更衣室衣柜突然传来闷响，苏晓顶着面膜探出头："还不走？要不要我..."话音戛止在她看见袖扣的瞬间，"这不是那个冰山帅哥的？他故意留下的吧？"
林小满把袖扣收进铁皮饼干盒，金属碰撞声惊动了窗台上的三花猫。她望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轻声道："有些人就像闪电，出现时惊天动地，消失时..."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跳出一条短信：「明日十点，商讨赔偿事宜。」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书房里，陆沉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热搜皱眉。他点开被转发数万的视频，在2分37秒处暂停——急刹车瞬间，副驾驶座的建筑模型因惯性前冲，被他本能地用右手护住。放大画面后能清晰看到，微缩的星空穹顶装置上，天琴座β星的位置镶着枚银纽扣。
陈列柜里的实体模型正在暖光灯下幽幽发光，与二十年前火灾废墟中捡到的那枚纽扣，有着相同的鸢尾花纹路。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