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一)

"就不能……不分手吗……"我一直在等，我从表明心意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她总有一天会这么说。我从没有怪过她。这么说，我应该要感谢她才是，感谢她在树下的请求，她问我分手之前，能不能多为她留一点时间。我一向自诩着善于猜测别人的想法与行动，却也在此刻乱了阵脚。即便已经知道结局，她还是要选择那最不令我为难的一条路吗？总有一天，她会反过来问我这样一句话，满足内心的一点幻想，而又在我的墓碑上刻下新的苛责.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这仿佛成为这世间最深奥的问题，远胜一切。在我的犹豫之下，回应她的只有冰冷的沉默。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刻蜷缩成一团的她。她一向强势，甚至有时被我还像个男生，现在却像只小猫,躲在我怀中偷偷哭泣。

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我哭的话你会心软吗”）

我还记得，是在那棵银杏树下，她向我表明了她最初的情愫；也是在那里，我忘却了自己的誓言，也忘却了自己的想法总是飘忽不定，才用我最幼稚的一面，去回应了她的情感。我们坐在树下，看树上尚未发黄的叶片，看蚂蚁将地球隔成两岸……我们约好，将来要一起去看山，看海，一起走过最远的路，把我们共同的心寄向共同的远方。

如果，我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也许未来，我们会共同买下一间小屋，不大，但两个人住起来会很舒服，很温馨。房间里会安着暖黄色的氛围灯；因为我不喜欢被镜头注视着，墙上不会有我们两个的合影，也许会是某一次出游时她拍的风景。卧室不大，一角还会被阳台占去，上面会种一些我们喜欢的盆栽，再养一缸金鱼。当然，我们会养一只猫。也许会是一只野外捡来的小黑猫吧，我想。我们都更喜欢野生的、自然的，而非温室中培养出来的品种猫，不论是她，还是我。

对啊，她是她，我是我，现在才去幻想，还有什么意义呢?

"走吗？"她以沉默回应，就像在对我刚才的沉默展开报复。我不知道自已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像是睡着了,趴在我身上缓慢而有节奏地一起、一伏。时间在此处静默，空气在此刻凝结。我仿佛一尊石像，跨越亘古的岁月，等待怀中的小猫从沉眠中醒来。

商场外，云从天空中飘过，风吹过树梢，鱼在河流中游荡，交通信号灯反复变红，变绿，变红，逐渐地，我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剩她匀称的呼吸，在空间中荡起波纹。

一呼、

一吸，

一呼、

一吸……

"走吧。"如梦初醒般，我听见她喃喃到。

终于乘上了返程的车，道旁的树木不断向后飞逝，涂抹出大片黄绿的色块，如同那业已朦胧的模糊记忆不断被时间带走。时间蚕食着回忆，更侵蚀着我这个罪魁祸首带给她的每一刻虚假的美好与幻想。

她睡着了。

车窗外，树木不断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