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引

黎舒窈站在晨雾中，白衣胜雪，发间玉簪泛着冷光。她的紫瞳幽深如渊，唇角却噙着一丝宋宜春无比熟悉的笑——那是蒋蕙荪惯有的神情，三分讥诮，七分决绝。

萧珏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不可能……”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朕亲眼看着你死在地宫里！”

黎舒窈轻笑一声，指尖抚过腰间的银铃。铃音清脆，却莫名带着一股森寒之意。

“陛下忘了？银铃锁魂，玉簪引魄。”她缓缓抬眸，紫瞳直视萧珏，“我既已死过一次，又怎会再死第二次？”

宋宜春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

眼前的人究竟是黎舒窈，还是蒋蕙荪？

抑或……二者皆是？

——

地宫崩塌前，蒋蕙荪曾将两支断簪拼合。

簪身相触的刹那，血光迸溅，她的魂魄被强行抽离，而濒死的黎舒窈却睁开了眼——紫瞳如魅，唇角含笑。

“姐姐……”黎舒窈的嗓音低哑，却带着蒋蕙荪的语气，“这一次，换我来替你活。”

——

晨雾渐散，黎舒窈——或者说借尸还魂的蒋蕙荪——缓步走向宋宜春。她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手中的虎符，低声道：

“北镇抚司的兵，加上英国公府的暗卫，足够逼宫了。”

她的语气与老僧如出一辙。

宋宜春喉结滚动，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她抬眸，紫瞳深邃：“重要吗？”

未等他回答，城门上的萧珏已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射向城下！

宋宜春猛地拔剑格挡，却见黎舒窈袖中银铃骤响，一道无形屏障骤然展开，箭矢纷纷坠地。

“玉簪为契，银铃引路。”她低语，“宋宜春，跟我杀进去。”

——

玄武门被攻破的瞬间，禁军如潮水般溃散。

萧珏在亲卫的掩护下仓皇后退，可还未逃至内殿，便被一柄长剑拦住了去路。

宋宜春执剑而立，冷冷看着他：“结束了。”

萧珏狞笑：“你以为杀了我，这天下就能太平？”他猛地扯开龙袍，露出胸膛上狰狞的逆鳞疤痕，“看到了吗？朕才是真龙！蒋蕙荪不过是个女人，她凭什么——”

话音未落，一柄匕首已刺入他的后心。

萧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黎舒窈站在他身后，紫瞳冰冷。

“凭我是先帝嫡长女。”她轻声道，“凭这江山，本就不该是你的。”

萧珏倒地，鲜血染红了龙袍。

黎舒窈弯腰，从他怀中取出一枚白玉扳指——正是当年调换婴孩的信物。

她将扳指递给宋宜春，低声道：“现在，该你了。”

宋宜春接过扳指，指尖触到内侧刻着的四个小字——

“玉簪锁魂”。

——

三日后，新帝登基。

黎舒窈——或者说借尸还魂的蒋蕙荪——以皇长女身份临朝称制，改元“长宁”。

而宋宜春，受封摄政王，辅佐新帝。

朝堂之上，群臣俯首，无人敢质疑这位紫瞳女帝的来历。

唯有宋宜春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仍会站在钦安殿的废墟前，望着那烧焦的梁柱，轻声呢喃：

“姐姐，这江山，我替你守住了。”

——

一年后的春夜，宋宜春在书房里发现了一支玉簪。

簪头的木兰花瓣完整无缺，正是当年蒋蕙荪常戴的那一支。

他拿起玉簪，指尖触到簪身上刻着的一行小字——

“玉簪成对，银铃同命，来世再续。”

窗外，风铃轻响，恍若故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