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的铜鹤香炉飘出最后一缕沉水香，皇帝的咳嗽声在丹墀上碎成冰渣
“陛下龙体违和，诸位殿下请暂且回避”
首席太医王寅之的声音带着颤音，银白胡须上沾着皇帝方才呕出的黑血
三皇子沈承煜抬手整理玉冠，袖口绣着的金线蟒纹在烛影里晃了晃：
沈承煜“父皇召见五弟已久，莫不是要交代……”
话未说完，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伴着急促的宣召：
小李子“四皇子速入！”
沈承言跨过门槛时，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龙榻上的皇帝瘦得几乎陷进锦被，右手还攥着半块碎玉——正是今早沈锦知送他的生辰礼
床头沙漏的细沙即将流尽，映得皇帝眼下青黑如鬼，唇角还沾着未擦的黑血，却在看见他时突然睁眼，浑浊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皇帝“锦知……她勾结北狄巫医，在膳食里下了噬魂蛊……”
“父皇！”
沈承言膝头砸在金砖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他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妹妹笑着递给他糖蒸酥酪，怎么会……
皇帝“你看！”
皇帝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着紫黑色蛊纹，形如展翅的狼首，
皇帝“二十年前阿兰若的余孽，终究还是要毁了朕的江山！”
沙漏“咔嗒”一声走完最后一粒沙，皇帝猛然抓住沈承言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脉门：
皇帝“朕的时辰到了……承言，你是朕最像朕的儿子……”
他剧烈咳嗽着，黑血溅在沈承言月白衣袖上，
皇帝“务必找到锦知，将她……将她的圣女血脉斩尽杀绝！否则北狄的铁蹄……”
话未说完，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指尖无力地滑落
殿外传来皇子们的推搡声，沈承煜的声音格外刺耳：
沈承煜“父皇既传召四弟，必有遗诏！”
沈承言跪在龙榻前，望着皇帝圆睁的双眼
“传太医！陛下龙御殡天了！”
随侍太监的哭号惊飞了檐角寒鸦
乾清宫的铜钟敲过子时，沈承言在偏殿召见纪令玲。暖炉里的炭火爆出火星，映得她手中密报上的朱砂字格外刺眼：
纪令玲“民间传言安玖公主私通北狄三皇子，梅花园惊现血月，冷宫老梅一夜枯死……”
沈承言“够了”
沈承言捏碎手中茶盏，瓷片扎进掌心，
沈承言“去告诉隐凤卫，但凡议论公主者，剜舌示众…”
她微微颔首，示意宫外的流言已按计划封锁
纪令玲欲言又止，目光落在他掌心的血：
纪令玲“陛下新登基，如此雷霆手段恐遭非议……”
沈承言“非议？”
沈承言忽然冷笑，指腹抹过案头皇帝的遗诏
沈承言“父皇临终前口谕，将皇位传给朕，可那些皇兄们，此刻只怕正盯着遗诏上的朱砂印，想着如何坐实锦知的罪名”
他忽然抓住纪令玲的手腕，盯着她眼中倒映的烛火
沈承言“父皇当年根本不是护她，而是要将圣女血脉困在皇家血脉里！”
殿外突然传来骚动，是皇后的銮驾停在偏殿外。沈承言松开手，纪令玲退至阴影里时，皇后已掀帘而入，凤冠上的东珠在灯下晃出冷光
沈承言“母后可是来问遗诏？”
沈承言起身行礼，目光扫过皇后鬓边的玉簪，皇后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抚过袖口金丝牡丹：
安阳皇后“当年你父皇用佟佳氏三百口人命要挟哀家，让哀家承认锦知是哀家所出……可你知道的，哀家看着她长大，她……”
她忽然抬头，眼中竟有泪光，
安阳皇后“她长得很像当年的阿兰若，或许会…”
沈承言“够了”
沈承言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沈承言“如今锦知被诬陷叛国，而您——”
殿外传来五更鼓响，他忽然转身，从暗格取出封存的传国玉玺：
沈承言“三日后登基大典，劳烦母后主持。至于锦知……”
他指尖抚过玉玺上的螭龙纹，
沈承言“朕自会寻她回来”
皇后离开时，寒风卷着她的披风扫过地面，沈承言看见她鞋底沾着冷宫的残雪——原来她刚从那里回来。纪令玲从阴影中走出，递上最新密报：
纪令玲“顾临风的隐狼卫传回消息，地宫崩塌时，公主与谢长意坠入寒江雪，北狄大皇子的尸身旁，发现了户部侍郎的腰牌”
沈承言“寒江雪……”
沈承言默念着这个地名，与皇帝遗诏上的“斩尽圣女血脉”重叠在一起。他取出袖中沈锦知掉落的玉佩，碎玉处已被他用金线缀成蝶形——就像她后颈的胎记。纪令玲忽然指着玉佩惊呼：
“殿下看！”
玉佩内侧的刻纹在灯火下显形，竟是二十年前的北疆布防图，图上“寒江雪”处用朱砂画着双星交汇的符号。沈承言忽然想起观星台上的浑天仪，曾说过：“双星归位之日，便是浊世重光之时”
他攥紧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来父皇害怕的，从来不是锦知叛国，而是她体内流淌的，能颠覆整个王朝的圣女血脉
登基大典前夜，沈承言独自站在观星台。雪停了，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却有两颗星辰格外明亮，一红一白，正是星图上“圣女”与“帝星”的轨迹
纪令玲“殿下，该换朝服了”
纪令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捧着的明黄冕服上，金线绣的正是观星台上的二十八宿。沈承言转身时，看见她眼中倒映着初升的太阳，忽然想起锦知曾说：
沈锦知“皇兄的眼睛像太阳，能照亮所有黑暗”
此刻他，忽然明白，要照亮黑暗，有时必须先让自己站在阴影里。
乾元殿的钟声响起，震落了檐角的积雪。沈承言戴上冕冠，玉扳指内侧的“承言”二字与冕冠上的“受命于天”交相辉映
他知道，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上，他会亲手接过传国玉玺，会宣读父皇的遗诏，会将沈锦知的名字从皇室玉牒上抹去——但没人知道，在遗诏的夹层里，他用锦知送的胭脂，画了只展翅的蝴蝶，就像她后颈的胎记，在明黄的绢帛上，倔强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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